“炳南,”關露極其真誠地說,“我可以忘掉我們的關係,自今日以後,至死,我也不會再來找你。可是,你所給予我的那些難得的嗬護和愛,在我的生活裏,在我的心底裏,已經深深地紮下了根,今生今世隻怕都會深植在我的生命中,我能忘嗎?這份真摯的情,留在我的心中,幾年、幾十年、直到死,誰能把它抹掉呢?”“不,忘掉過去吧!”炳南第三遍說這句話,語氣更堅定。同時,他答應關露把過去她寫給他的信還給她。這是關露昨天在電話裏要求的。“關露,”王炳南極其真誠地說,“重新開始生活吧!我希望你能得到更幸福的婚姻,把生活安排得更美好!”關露微微一笑,也語氣堅定地說道:“我會的,放心吧!不過,我不在乎天長地久,我隻在乎是否曾經擁有。我,曾經擁有過,這就夠了。”那天,他們分手時,王炳南一直把她送到山下,送到香山的山門口。關露和他握手道別的一瞬間,望望那隻緊握的手,想起十二年前在上海南京路上她也握過這隻手,那次是暫時的分別,還有未來好期待,並且生出了一段永世難忘的戀情;這次握過這隻手,卻是永久的訣別,沒有未來好期待。
關露從香山山門口走出老遠老遠,回頭看看,王炳南還站在那裏,望著她遠去的身影。她在心裏默默地念叨著:在熙來攘往的塵世中,我從心底裏祝福你:別了,朋友!好好珍重!祝你幸福,祝你一生平安!
關露一向言而有信!從此,三十多年,不論她身處順境還是逆境,直到死,她都沒有再找過王炳南一次!從此,她關閉了心靈中愛情的閘門,不再愛任何人,也拒絕任何人之愛!直到她的生命終結!
關露在香山與王炳南見麵那次,曾經向他說到,她在上海搞情報工作時她的領導人張大江的情況。炳南覺得這個情況應該反映給李克農同誌,於是他和李克農取得了聯係,說明了情況,為關露約見了李克農。
李克農一見關露,便說:他曾經叫揚帆打電報調她回來,在中央情報部門繼續做情報工作。那時,關露在大連,流動性很大,沒有接到揚帆的電報。李克農聽取了關露的詳細彙報,同時又提出了一些問題,關露全都一一做了解答。這算作黨的情報工作的高級領導人對關露的一次審查。對審查的結果,李克農和關露都很滿意。
後來,受潘漢年事件的牽連,關露曾兩次蒙冤入獄,前後長達10年。出獄後,關露念念不忘的還是手中的筆,為了補償失去的時間,她經常寫作到深夜,她把以前出版的《新舊時代》重新改寫成《不屈的人們》,另外還在醞釀創作新小說。
1977年4月10日,關露在寫給妹妹的信中說:現在想請你為我辦一件事,不知你可有精力出去跑?這件事是去徐家彙肇嘉浜逛一趟,看一看當年的這條汙水河,現在建成的花圃漂不漂亮?肇嘉浜附近有沒有小學?有沒有小孩在花圃附近玩耍?怎麼玩法?等等。因我在六二年用這題材寫過一篇散文,叫《河畔春光》,沒有寫好,現在想改一改,寫成兒童讀物,以教育後代。希望了解的細節越多越好!
1980年5月的一天,關露突然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被送到醫院,查出是腦血栓症。搶救過來之後,很多記憶都變得模糊起來,手連筆都拿不住了,她無法寫作了。
1982年8月,潘漢年得到平反,與之相關的關露也得到平反,首次得到她是由黨派往上海做情報工作的結論,了卻了這一最後心願後,關露於同年12月5日在家裏吞食大量安眠藥自殺身亡。
關露死後,文化部為她舉行了隆重的葬禮。參加葬禮的喧嘩人群與生前孤寂的她形成鮮明的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