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曼在徐家二老麵前,公開和徐誌摩發嗲,要徐誌摩吃她剩下的飯、抱她上樓等,這讓徐誌摩父母深為反感。相比之下,張幼儀是特別善於處理人際關係的,在二老要求跟她與孫子同住時,她建議他們先回老家,在老家住過一段後,再到孫子這裏來,避免使徐誌摩陸小曼尷尬。徐陸舉行婚禮,曾給她發請柬,但她沒有去。他們三人後來在胡適家見過一麵,陸小曼和徐誌摩顯得很親昵——老年的張幼儀在口述自傳中有些酸酸地說:“我不是有魅力的女人,不像別的女人那樣,我做人嚴肅,因為我是苦過來的。”在東吳大學做了一陣子德文教師後,1927年她開始擔任女子商業儲蓄銀行副總裁和雲裳服裝公司總經理。
每天上午9點整,她準時到辦公室,這種分秒不差的習慣是從德國學來的。下午5點,會有個教師到公司來,給她補習一個小時的國文。晚6點她再到雲裳服裝公司,打理財務。
張幼儀似乎很有經商的頭腦,她在股市裏賺了不少錢,在自己的住房旁邊給公婆蓋了幢房子。
張幼儀執掌的雲裳服裝公司,是中國第一家新式服裝公司。獨特的立體剪裁法,一改中式服裝扁平的狀貌,在上海灘風靡一時。服裝公司開張的時候,徐誌摩和陸小曼曾前去祝賀,還拍了照片。
與陸小曼成婚後,徐誌摩的生活苦樂參半。他同張幼儀偶爾還有聯係,她堅持照顧徐的父母,徐的母親在她那裏“各事都舒服,比在家裏還好些”。不知道此時的徐誌摩,會不會對這個自己曾經傷害過的、隱忍堅定的女子心懷愧疚?
張幼儀把自己的人生一分為二,“去德國前”和“去德國後”。
去德國前,她大概是什麼都怕,怕離婚,怕做錯事,怕得不到丈夫的愛,委曲求全,卻屢次受到傷害;去德國後,她遭遇了人生中最沉重的傷痛,與丈夫離婚,心愛的兒子死在他鄉。傷痛讓人清醒,就在這時候,她忽然明白,人生任何事情,原來都要依靠自己。別人的憐憫,搏不來美好的未來。離婚喪子之痛,讓張幼儀一夜長大,變得無所畏懼,堅定不移地走出自己的人生新路。
坊間有種說法,傳她和徐誌摩離婚後,通信不斷,感情反而比結婚時好,並且不時接濟徐誌摩,《人間四月天》裏,也表現徐誌摩對她似乎還含情脈脈——這有一些想當然的成分。
徐和她的通信,基本上是事務性的。如果說徐從她那裏拿錢,也不能說是張幼儀在接濟徐誌摩,因為雲裳服裝公司是張幼儀八弟和幾個朋友一起開的,徐誌摩也是股東之一。而且,徐父後來幾乎將產業全部交給張幼儀打理,張幼儀即便給徐誌摩錢,也隻能說是做徐父和徐誌摩之間的經手人罷了。
1939年,張幼儀的兒子徐積鍇(阿歡)已經21歲了,為了兒子的婚姻幸福,張幼儀征求他的意見,問他想要個什麼樣的妻子。阿歡回答說:“我隻對漂亮姑娘感興趣。”張幼儀後來說:“他為什麼這麼回答,我不明白。他說這話的時候,我很傷心,因為那讓我想起他父親,我一直覺得他父親要的,是個比我女性化、又有魅力的女人。
”但張幼儀還是遵從兒子的心願,為他介紹了一位漂亮的女孩。為了不讓兒媳婦重蹈自己當年的覆轍,張幼儀為兒媳請來老師,給她上英、法、德、中的文學課程,以使兒媳不僅能愉悅兒子的眼睛,還能滿足他的心靈追求。
1947年,張幼儀到北平參加一個朋友的婚禮,其時林徽因病危,托朋友傳話說想見她。她帶著兒子和孫子去醫院看了林徽因,那是她們唯一的一次見麵,雙方都沒有說話。張說:“我不曉得她想看什麼,也許是看我人長得醜又不會笑。”張幼儀的人生下半場,幸福地獲得全勝。她可以說是中國第一位承受文明“災禍”的弱女子,但即使在離婚現象頻發的今天,有多少女人對自己的遭遇能這般深刻反省,像她一樣勇敢豁達地舍棄無愛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