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洛心中驚詫,不知他是如何看出來的,或者已經識破自己的身份?

朱維棠卻將七弦琴推到陳家洛麵前:“陸兄知音卓識,必是高手,就請彈奏一曲如何?”

陳家洛伸指輕輕一撥,見琴音清越絕倫,琴頭有金絲纏著“來鳳”兩個篆字,木質似是千年古物,知此琴乃無價之寶,心中暗驚,不知這人來曆。

試了一下弦,陳家洛道:“兄台珠玉在前,小弟獻醜了。”於是彈了一曲《平沙落雁》。【注四】

朱維棠閉目聆聽,一曲終了,睜眼微笑:“好曲。”頓了一頓,複又道:“兄台想必是人上人。”

陳家洛笑道:“小弟一介書生,落拓江湖。兄台所言,令人汗顏。”

朱維棠微微搖頭,轉而詢問:“那麼兄台是武林中人?”

陳家洛委婉道:“小弟放浪琴棋之間,世事是一竅不通。讓兄台見笑了。”隨即問:“觀君所言,難道來自武林名門?小弟自讀太史公‘遊俠列傳’後,生平最佩服英雄俠士,不知兄台是哪一派宗主?這幾位都是貴派的子弟嗎?”

朱維棠不置可否,向身後二人道:“沒聽見嗎?陸兄想瞧瞧你們本事呢。”

陳家洛手想從他們出手判知宗派,卻似乎被朱維棠看破,他倒也不懼,一拱手道:“請。”

那壯漢想露一手暗器功夫打鵲,卻被心硯頑皮破壞,枯瘦老者瞧出心硯身懷武功,出手試探,陳家洛假裝無意,揮扇擋開。

那枯瘦老者凝神看著陳家洛,想判斷他是否身懷武功。朱維棠道:“陸兄的扇子似非凡品,不知何人墨寶,可否相借一觀?”

陳家洛把折扇遞了過去,朱維棠展開細看,喃喃道:“納蘭詞,果然相得彰益。”陳家洛不知他在說誰,疑心是自己,但兩人初見,未免無端。

朱維棠抬頭道:“此扇在下極為喜愛,鬥膽相求,不知可否?”

陳家洛道:“兄台既然見愛,將去不妨。”

朱維棠翻轉扇麵,見是一片空白,遂道:“此麵還請兄台揮毫一書,以為他日之思。”便遞給了陳家洛,請他當場作詩,似乎對他文才極具信心。

陳家洛也不負所望,命心硯打開包裹,取出筆硯,略加思索,在扇麵上題詩一絕,詩雲:“攜書彈劍走黃沙,瀚海天山處處家,大漠西風飛翠羽,江南八月看桂花。”

朱維棠默念一遍詩,便合攏折扇收好,而後雙手捧起古琴,放到陳家洛麵前:“投之以桃,報之以李,此琴便贈與陸兄。”

陳家洛總疑心朱維棠是哪個隱世門派的,江湖中人重義輕財,何況他是相府子弟,見慣了珍寶,此琴雖然珍貴,還不致讓他不敢接受,當下命心硯抱在手裏,也不出聲道謝,拱手一禮。

朱維棠微笑還禮,帶著兩個隨從轉身而去。

兩人就此分別,陳家洛心中隱隱有些說不出的遺憾,慢慢搖了搖頭,帶著心硯繼續往山上去了。

朱維棠三人走下天竺山,朱維棠用折扇輕敲著手心,道:“龍駿,落下一條街再追上我們,看看有沒有人跟蹤。”

發暗器的那名隨從應一聲,沒入人群。

朱維棠支開了他,向枯瘦老者笑道:“白老看那兩人怎樣?”

白振搖搖頭:“看不出路數。但是不似凡人。”

他是見朱維棠有意結交,以為他想招攬這“陸嘉成”,是以把話往好了方麵說,但也確實覺得那一對主仆來曆不簡單。

朱維棠搖搖頭道:“其實也好猜,這個時候到杭州來的,摸不透深淺的人物,九成是……”

白振已經明白過來,接口道:“紅花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