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片頭頂中,仍然直立的紅花會眾人頓時無比顯眼。
徐天宏手一揮,馬善均、馬大挺父子取出火炮流星,嗤嗤數聲,射入天空,如數道彗星橫過湖麵,落入水中。驀地裏四下喊聲大起。樹蔭下、屋角邊、橋洞底、山石旁,到處鑽出人來,一個個頭插紅花,手執兵刃。徐天宏高聲叫道:“弟兄們,紅花會總舵主到了,大家快來參見。”紅花會會眾歡聲雷動,紛紛擁過來。
禦林軍各營軍士箭在弦、刀出鞘,攔著不許眾人過來。雙方對峙,僵住不動。李可秀又吹起胡笳,隻聽得蹄聲雜遝,人喧馬嘶,駐防杭州的旗營和綠營兵丁跟著趕到。李可秀騎上了馬,指揮兵馬,將紅花會群豪團團圍住,隻待皇帝下令,便動手捉拿。
陳家洛不動聲色,緩步走到一名禦林軍軍士身邊,伸手去接他握在手裏的馬韁。那軍士為他目光所懾,不由自主的交上馬韁。陳家洛一躍上馬,從懷裏取出一朵紅花,佩在襟上。這朵紅花有大海碗大小,以金絲和紅絨繞成,花旁襯以綠葉,鑲以寶石,火把照耀下燦爛生光,那是紅花會總舵主的標誌,就如軍隊中的帥字旗一般。紅花會會眾登時呼聲雷動,俯身致敬。
旗營和綠營兵丁本來排得整整齊齊,忽然大批兵丁從隊伍中蜂湧而出,統兵官佐大聲吆喝,竟自約束不住那些兵丁奔到陳家洛麵前,雙手交叉胸`前,俯身彎腰,施行紅花會中拜見總首領的大禮。陳家洛舉手還禮。那些兵丁行完禮後奔回隊伍,後麵隊中又有兵丁奔出行禮,此去彼來,好一陣子才完。
朱維棠淡淡看著這一幕,麵上瞧不出喜怒,對身後已經站起來的白振傳音道:“你瞧紅花會聲勢如何?”
白振凝重地回道:“甚得民心。”
是啊,所以乾隆才要殺他,哪一任皇帝都會想殺他,親弟弟更要殺。
朱維棠心裏歎了口氣,平緩地道:“所以我說,勢必不能同紅花會翻臉,不然大事不成。”
白振恭敬道:“總舵主遠見。”他同朱維棠用內功傳音,稱呼就沒那麼仔細了。
朱維棠笑了一笑,不再說話。
旁邊一個軍士牽馬過來,將韁繩遞到朱維棠手裏,抬頭時,和朱維棠視線一碰,微微點了點頭,朱維棠露出嘉許的目光。隨後翻身上馬,像這一場鬧劇和他全然無關一般,徑自走了。
李可秀見自己軍隊中有這許多人出來向陳家洛行禮,本已驚得呆了,見朱維棠一言不發,自行離去,更是惶惶,白振道:“無妨,讓他們退走。”
白振是朱維棠貼身侍衛,多次替他傳旨,李可秀一聽,如獲救星,忙翻身下馬,衝朱維棠的背影連磕幾個響頭,然後起身大聲傳令,命眾兵將後退。
徐天宏見清兵退去,叫道:“各位兄弟,大家辛苦了,請回去吧!”紅花會會眾叫道:“總舵主,各位當家,再見!”呼聲雷動,響徹湖上,隻見人頭聳動,四麵八方散了下去。
朱維棠獨自先走一步,卻沒回巡撫衙門,而是繞了一圈,又回到西湖。
他繞的圈子不大,回來時,紅花會群雄才剛剛散開,在街頭挽臂高歌,歡呼叫嚷,旁若無人。陳家洛上了一搜小船,自己執槳,在澄如鏡的湖麵上輕輕向湖心滑去。
朱維棠見陳家洛獨自坐在小舟中,慢慢劃著槳,湖上隻有他在,滿湖的月光似乎都為照著他一個人,不知在想些什麼,忽地很想跟上去看看,但湖麵廣闊,毫無遮掩,他幹脆脫了外袍,從岸邊悄悄下了水。
從湖底看陳家洛那一方小舟,船底漆黑,反倒如明燈一般顯眼,朱維棠無聲無息地遊過去,從船尾方向冒出半個頭,他眼簾前還帶著水,出水一看,隻覺得月光也流動起來,和水麵分不出差別,陳家洛呆望著月亮,就像坐在一塊巨大的玉裏,忽地從他臉上流下一串淚珠,打破這幕靜止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