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燕婷垂首笑笑,他們家的客廳寬敞得很,可惜她今天不是來“表演雜耍”的。她說:“不好意思了,阿姨,我身上帶著傷,已經很久沒練了。”
“是嗎?”馮嘉楠聞言驚訝,轉而又安慰說,“沒事的,你長得漂亮,幹什麼不好呢?”
“呀,嘉楠阿姨,你不是預約了美容院?時間快來不及了。”祁善也有些坐不住,她有一個壞毛病,看到別人尷尬,自己仿佛也會冒出幾分難堪,連自己預設的立場都顧不上了。她半開玩笑地對馮嘉楠說,“阿秀叔叔都知道大人們不在場,我們才不會拘束。”
“好好好,你也來趕我。”馮嘉楠無奈起身,又說了幾句“大家好好玩”“別忘了去吃晚飯”這樣的話,這才拎著包出了門。
馮嘉楠的車一開走,莫曉軍忙拍著胸口對周瓚說道:“你媽在單位裏八成是做領導的吧?”
謝穎穎也說:“祁善,你和周瓚媽媽關係真好,她一定很喜歡你。”說話間,她的眼睛還不經意地朝沉默著的朱燕婷瞄了一眼。
祁善心中的不自在猶未消退,含糊道:“也不是啦,隻不過我們相處的時間比較長。她對誰都挺好的。”
周瓚似乎毫不關心他們在說什麼,他剝了個橘子,耐心地撕著橘瓣上的白絡。想要把橘子上的白絡清除得幹幹淨淨,橘瓣的薄皮一絲不傷,這是需要幾分技巧的,手不能輕也不能重。祁善爸媽常數落她,說橘子的白絡最有營養了。周瓚卻會在惹她生氣之後做這樣的討好之舉。
祁善早就想過,這雙為她剝過無數次橘子的手或許總有一天會為另一個女孩服務。如果一定要這樣,她也自私地祈盼著他不必剝得那麼幹淨,偷懶一些才好。
周瓚動作熟練,須臾便將光溜溜如同初生嬰兒般的橘子遞給了坐在他不遠處的朱燕婷。祁善默默掉頭,和謝穎穎、程欣聊起了天。
“好好的橘子,為什麼要弄成這樣?”朱燕婷麵露感激,卻也帶著不解,“外麵那一層東西吃了對身體好,你不喜歡嗎?”
周瓚舉起那個橘子看了看,說:“閑著沒事而已,不吃就不吃,反正也酸得很,不適合你。”
他說著便把辛苦剝好的橘子扔進了垃圾桶。其實朱燕婷隻是好奇,嘴上多說了兩句,並沒有真的打算推辭,見狀有些心疼,卻也不好說什麼。
沒有長輩在場,都是半大的孩子,很快就有人坐不住了。莫曉軍和另一個男生說,幹巴巴地吃東西沒什麼意思,不如大家玩殺人遊戲。謝穎穎他們欣然加入,大家圍坐在茶幾旁,沒過多久,客廳裏就被笑鬧聲填滿。天很快暗了下來,一幹人又轉戰到周瓚爸媽預訂好的飯店,席間又來了幾個平時和周瓚打球,或是航模小組裏認識的玩伴,鬧哄哄的坐了一桌。
這會兒周瓚的興致看起來不錯。白酒是被他爸媽明令禁止的,啤酒他們沒提,於是呼啦啦地上了十幾瓶。
周瓚第二次示意服務員拿酒時,祁善發現他臉都紅了,怕回去又要惹他媽媽不高興,訥訥地提醒了一句:“夠了吧……喝多了不太好。”
周瓚不語,朱燕婷卻把他麵前最後一點酒倒進杯裏,對祁善微微一笑,說道:“沒事的,祁善。他醉不了,他喝不下,我幫他喝。”
男生們一聽,哪裏會放棄這個起哄的好機會。莫曉軍還為之前自己找過朱燕婷麻煩,現在她卻和周瓚關係曖昧而頭痛,借機也連誇朱燕婷夠意思。他借著幾分酒勁笑著對眾人說道:“你們看看,青梅竹馬和正牌女友的態度就是不一樣,我也知道周瓚為什麼要這麼選了!”
祁善一怔,幸而她慣常是心裏翻江倒海,麵上古井無波,才沒叫人看破她那一霎的失落。莫曉軍這倒是實在話。難怪她占了天時地利人和,唯獨討不了他歡心。
周瓚對莫曉軍做了個要揍他的手勢,半真半假地罵道:“你知道個屁!”
一直到了最後切蛋糕的時間,祁善都沒怎麼說話。大家七手八腳地插好了蠟燭,簇擁著兩個“壽星”上前,要他們吹蠟燭許願。
祁善並不習慣成為眾人的焦點,不好意思地擺擺手說:“讓周瓚來好了。其實明天才是我的生日。”
“都一樣啦。”謝穎穎在她背上推了一把。
祁善踉蹌了一步,抬起頭來,正好與站在她對麵的周瓚目光相對。他在看著她。這是他們今天以來第二次有默契的視線交流。前一次是祁善穿著新衣服剛走進周瓚家,他挑眉打量,眼裏頗有些意外。
他就站在她的麵前,隻隔著跳躍的燭光。此時的周瓚仿佛回到了祁善記憶中最熟悉的樣子,望向她的眼裏,有促狹,有親昵,還有幾分了然。仿佛他們之間從來沒發生過十八年以來最長的一次冷戰,仿佛沒有旁人在場,就連朱燕婷也不存在。
他們還能“一樣”嗎?
“磨蹭什麼,我替你一塊吹了!”周瓚俯身吹滅了蠟燭。
吃過了蛋糕,大家各自揮別。祁善剛回到家,還來不及換衣服,忽然收到周瓚發來的短消息。
“下來,有話跟你說。”
祁善腦海裏莫名閃過了周瓚吹滅蠟燭前停留在她臉上的眼神,不爭氣的心怦怦直跳。他會跟她說什麼呢?她在房間裏盲目地轉了兩圈,用掌心撫平了裙擺上的皺痕,這才深吸了口氣,匆匆跑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