痣。很小的一顆,跟米粒差不多大,不仔細看根本不會察覺。

我和傾心身上幾乎都沒什麼胎記,長得又一模一樣,這顆痣或許是我在外形上跟她唯一的差別。

想著想著,我忽然笑出聲來。上次我仰著頭,奶奶就是看見我下巴上的這顆痣才嚇得滾下樓梯的。老太太本來就迷信,沒準真以為我是被傾心上身了才嚇成那樣的吧。後來爸爸肯定把真相告訴她了,我總算明白,為何她出院之後像變了個人一樣。傾心性子像我媽媽,溫婉乖巧,奶奶罵她她幾乎不還口的。她越是這樣,奶奶越是喜歡挑她的毛病。而我就像時宇鋒說的那樣,不是個肯吃虧的人。奶奶是我長輩,我忍讓三分,換做別人沒準我早就磨刀霍霍向他去了。

睡覺前我接到了時宇鋒的電話。

看到手機屏幕上閃爍的名字時,我猶豫了好久要不要接,隻因為我太清楚時宇鋒的脾氣了。這種時候,如果我真的掛了他的電話,他絕對會立刻從家裏跑過來對著我橫眉怒眼。

“幹嗎?”我沒好氣。

時宇鋒心情似乎不錯:“我到家了。”

“哦,那你早點睡,晚安。”

“嗯,你也是。”

我覺得奇怪:“你沒事啊?”

“什麼事?”

“你打電話來就為了跟我說一句你到家了?我還以為你找我有什麼大事呢。”

他在電話那頭笑:“那要不要說一句‘我愛你’?”

我臉立刻紅了。時宇鋒這人有些傲,以前他可是從沒對我說過這三個字的。

在我印象中,他說的最好聽的一句話無非是“你明知道我喜歡你”。

“我困了,睡覺去。”我敷衍一句,掛了電話。

時宇鋒這樣的性子,他又怎麼肯輕易放了我!我從來都沒懷疑過我對他的心意,傾心也好,訴意也罷,不論我披著什麼樣的外衣,我始終是愛他的。可是他呢?他心裏的人是誰我並不知道。就算知道,現在也毫無意義了,我已經打定主意要忘記他,我不能一輩子活在對傾心的愧疚當中。

我躺在床上,腦子裏不斷地閃現和傾心有關的片段,以至於到後來,我無法分清到底是現實還是夢境。

眼前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油菜花田,黃色的小花緊緊湊成一團團,散發出清淡而悠遠的香味。我穿著白色的連衣裙在花田裏穿梭,不住地向四周張望。然而眼前除了黃色和綠色,再也沒有其他。

天色越來越暗,我害怕極了,遠處的空中忽然幾聲鳥鳴,悠遠哀怨。我嚇得跌倒在地,黃色的花瓣撲簌簌掉在我身上。

“有沒有人?”我幾乎帶著哭腔。

回聲在四周回蕩著,一聲比一聲長,一聲比一聲淡,仿佛來自天邊。

過了好久都沒人回答我,我走累了,茫然地站在原地看天。

“訴訴,訴訴……”背後有人叫我。

我開心極了,連忙回頭,可是除了黃色的花,我什麼都看不見。

“訴訴,你快過來。”

“訴訴,你怎麼不來找我?”

漸漸的,聲音無處不在。我不停地轉身,回頭,再轉身,卻沒有看到任何人。最後我轉得頭暈了,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有人從後麵拍了下我的肩膀,我顫唞著,慢慢的,一點一點轉過身子。刹那間我眼睛一亮,眸子裏又有了光彩。那是一張和我一模一樣的臉,她穿著和我同樣的白色長裙,長發飛揚,麵帶微笑,美得像雲中的仙子。

“傾心,真的是你嗎傾心?我終於找到你了。”

傾心後退一步,依然保持著令人不自覺沉醉的笑容。

“我真的很想你,你回來吧,傾心,求你了,不要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