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端詳了眼前的這個姑娘,然後叫李琪把墨研好,他提起筆來,在那絲巾上寫道:“東坡五年黃州住,何事無言贈李琪?”
寫完此句,蘇軾把筆一擱,不管不顧地和別人幹杯去了,似乎完全忘了李琪求詩的事。
李琪捧著這僅有兩句的詩,免不了有些失望。席間眾人均大惑不解,這開頭的兩句詩,實屬平淡無奇,而且以蘇軾之才華,也斷不會接不出下兩句,但誰都不知何故此詩隻寫了一半,心下納悶異常。
焦急的李琪臉兒憋得通紅,又不敢催問,一時手足無措。
那邊廂,蘇軾與黃州的官員們喝得起勁,聊得開心。宴席將盡時,李琪實在忍不住,又一次鼓足勇氣走到蘇軾麵前,請他續完贈詩,蘇軾哈哈大笑:“幾乎忘了出場。”
於是提筆續道:“恰似西川杜工部,海棠雖好不題詩。”
書畢,眾人傳觀,都為李琪感到高興,蘇軾遍贈官妓諸詩中,唯對李琪的誇獎為甚。
此詩巧借杜甫的典故,點明自己五年來不為李琪題詩的原因,並喻其為海棠,讚她人品高潔,不與世俗同流合汙。
鄰居們亦舍不得蘇軾離開,這些淳樸的人,用最簡單最直接的方式,表達對他的喜歡和留戀,他們沒有文采,沒有詩句,隻有一片真心,他們恨不得掏心掏肺地告訴蘇軾,如果留下該有多好。
但誰都知道,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既然擁有相聚的幸福,就得經受分離的折磨。
蘇軾所作《滿庭芳》一詞,正是這次告別時刻的心情:
歸去來兮,吾歸何處?萬裏家在岷峨。百年強半,來日苦無多。坐見黃州再閏,兒童盡楚語吳歌。山中友,雞豚社酒,相勸老東坡。
雲何,當此去,人生底事,來往如梭。待閑看秋風,洛水清波。好在堂前細柳,應念我,莫剪柔柯。仍傳語、江南父老,時與曬漁蓑。
詞中的感情十分複雜:有時不我待的嗟歎,有對田園生活的留戀,有重整河山的決心,更有對黃州人民的依依惜別……隱居近五年之後,仕途上露出一絲曙光,但前途依然充滿未知。
他徘徊於隱居還是出山的糾結之間,但顯然,出山暫時壓倒了隱居之夢,淑世的理想像個巨大的光環,一直照耀在他的頭頂。
蘇軾把花費他甚多心血的東坡農場、雪堂的房屋以及奶媽的墳墓,托付給朋友潘丙照看。此時,他大概已經預感到,這輩子可能再也回不了黃州。
蘇軾離開的前幾天,身在武昌的同鄉王齊愈、王齊萬以及岐亭的好友陳季常,數人一起會集於蘇家,然後伴他離開黃州。
一行人渡江過武昌,時值四月中旬,夜至吳王峴,忽然聽到隔江傳來黃州鼓角聲,低沉蒼茫,擊打著蘇軾這個遠行人心底的悲傷。
他站於船頭,回首黃州方向,萬千的情感,又化作如下詩句:
清風弄水月銜山,幽人夜度吳王峴。黃州鼓角亦多情,送我南來不辭遠。江南又聞出塞曲,半雜江聲作悲健。誰言萬方聲一概,鼉憤龍愁為餘變。我記江邊枯柳樹,未死相逢真識麵。他年一葉泝江來,還吹此曲相迎餞。
蘇軾端詳了眼前的這個姑娘,然後叫李琪把墨研好,他提起筆來,在那絲巾上寫道:“東坡五年黃州住,何事無言贈李琪?”
寫完此句,蘇軾把筆一擱,不管不顧地和別人幹杯去了,似乎完全忘了李琪求詩的事。
李琪捧著這僅有兩句的詩,免不了有些失望。席間眾人均大惑不解,這開頭的兩句詩,實屬平淡無奇,而且以蘇軾之才華,也斷不會接不出下兩句,但誰都不知何故此詩隻寫了一半,心下納悶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