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梳妝台上拿了毛刷狀的梳子,坐在蘿絲背後,以一種比繪畫更用心的態度,梳理著手中一大把紅銅般的卷發。
“你相信泰坦尼克號會沉沒嗎,傑克?”蘿絲幽幽的問。
“泰坦一族在被宙斯打進塔爾塔羅斯之前,還認為自己是所向披靡、無堅不摧的呢。”傑克輕快的說,手裏的工作依舊得心應手的繼續著。
雖然坐在她後麵,不過絲毫不妨礙蘿絲想象他露出一排牙齒和兩個酒窩的可愛模樣。
門上響起了輕叩聲,朱迪在門外禮貌的說:“您要的男裝、巧克力和甜點都準備好了,小姐。”
托盤上不僅有蘿絲指名要的巧克力和甜點,朱迪還體貼的準備了熱氣騰騰的紅茶。
蘿絲抓過一把巧克力塞進朱迪手中,不容小女仆拒絕。
盡管她隻是一隻小小的蝴蝶,拚命扇動薄薄的翅膀也無法與命運對抗,可至少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她的提醒和幫助,或許會讓一個人,哪怕一個人,從滔天的巨浪和命運的車輪下,撿回一條命。
“傑克,吃。”
“我感激的涕淚橫流。”玩笑和幽默絲毫沒有影響傑克的速度,巧克力和糕點以令人驚歎的速度減少。
他拚命咀嚼的模樣,就像嚼胡蘿卜的白兔一樣可愛。
“別噎著,傑克,喝杯熱茶吧。”
蘿絲努力吃著巧克力——哪怕嘴裏甜得發苦——她把吃不完的通通塞進了口袋裏。
“跟我走,傑克,什麼都不要問。”
“當然,哪怕地獄就在眼前。”
這對年輕的、甚至沒來得及互相表白的情侶拉著手匆匆跑到甲板上。
甲板上再也不見以往的寧靜或熱鬧,螞蟻般的人群吵吵鬧鬧、大呼小叫。
就算驚慌失措,許多人也眼疾手快的拎著或頂著行李箱——他們奢望把自己的財產也解救出來。ΘΘ
情侶二人在安放救生艇的甲板上看到了魯芙和卡爾。就算套著臃腫的白色救生衣,他們還是那麼優雅高傲、神閑氣定。
蘿絲拉著傑克的手,悄悄的從他們背後溜過。這時,魯芙像感受到了什麼似的,她猛的轉過頭,半透明的淺藍色眼珠瞪得像一對玻璃球,她聲嘶力竭的喊:“蘿絲,別管那個男孩,快上來!救生艇馬上就要放下去了!”
蘿絲腳步一頓,繼續拉著傑克向船尾跑去。
魯芙一向端莊的麵孔上流露出歇斯底裏的焦急,她急促的喊:“蘿絲!你要去哪?快上船!”
“對不起,媽媽。”蘿絲回過頭,粲然一笑,衝魯芙做了個飛吻,把白眼留給卡爾,然後握緊傑克的手,與他一起消失在密密麻麻、喧囂嘈雜的人群中。
北大西洋上空繁星閃爍,與泰坦尼克號窗戶裏散發的溫暖的淡黃色燈光呼應。四根高大的黃黑兩色煙囪中蒸騰著白色的煙霧。突然,有三根突然發出了震耳欲聾的轟鳴。
與電影中的特效鏡頭一模一樣,甚至還要精細逼真,還要驚心動魄。
離泰坦尼克號最近的一艘船,全力開足馬力,也要在四個小時後才能開來。
情侶二人在越來越擁擠的甲板上艱難前行。
為了泰坦尼克號的處女航,白星公司聚集了海上最好的樂手。
甲板上,樂隊依然在演奏,仿佛置身於維也納金色大廳一般的,全心全意的演奏。
又一枚求救火箭發射,夜空中綻放出盛大的花火,盡管這隻能是徒勞的、最後的葬禮和挽歌。
紅的,白的,雲朵一般在夜色裏劃出很快消散的痕跡。
一切頃刻將化為烏有,音樂、美酒、榮耀、夢想……人生所追求的一切就像空中樓閣,隨時都會煙消雲散。
觸手可及的夢想,在抬手間,灰飛煙滅。
無數擁吻的親人愛侶被分開,無數揮別的手在冰冷的空氣裏搖擺。
在大災難麵前,人性的善惡都被無限放大。人性深處的悲喜、善大、寧靜、失控、狡邪和自持,全都落入蘿絲湖水般的雙眸。
自殺的大副,守職的船長,懺悔而不願離開的設計師,深情相擁、共同赴死的老夫妻,輕吻孩子、耳語童話的慈母,在災難現場守護人類尊嚴到最後一刻的演奏家們,每一個關於死亡的鎮定不驚,關於良知的擇善固執,在蘿絲眼前走馬燈一樣閃過。
盡管她見過了、經曆了太多的生離死別,此時此刻,也無法不被感動。
兩人在逐漸傾斜的甲板上艱難跋涉,仿佛在攀爬一座越來越陡峭、越來越險峻的山峰。
他們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人,把大部隊甩在身後。
身後浩浩蕩蕩的人群,如同朝聖的隊伍。仿佛達到目的地,就可以得到救贖。
“我們必須在船上停留盡可能多的時間。”傑克的眉頭皺的緊緊的,他神態堅定,甚至有幾分不顧一切、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