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雪巷
雪已停了。藍色天空裏，懸浮的雪末像飄動的輕紗。暖融融的陽光撫摸著銀白的大地。一陣微寒的小風吹過，玉色的樹枝下抖動著一片銀粉似的細屑。亮閃閃的，有幾分冷意，又不乏溫情。
嚓，嚓……她小心地掌握著重心，在蒙著冰甲的路上輕輕邁動著雙腳。喲，這簡直像在跳芭蕾舞！她小嘴兒一抿，笑了，為她自己的這個並不怎麼貼切的比喻。
自行車一串串地在她身旁滑過——真的，那輪子不像是轉，而像是在冰麵上滑行。電鍍的車圈在陽光和自雪的映襯下，連成白花花的一長串，像一條流淌的小河。“叭啦！”一輛自行車滑倒了，小河墾濺起了一簇浪花。
她拐進一條小巷。路更滑了。好在人也少了。她看看表，加快了腳步。
忽然，好像地球被她的腳踩轉了——哧溜一聲，她坐在了雪地上。
像所有的姑娘一樣，最先閃現在她腦海的，不是摔痛了沒有，而是有沒有被旁人看見。前邊沒人，她鬆了口氣。轉身立起的瞬間，隨著向身後飛快的一瞥，她的臉頰頓時緋紅。
一個穿大衣的小夥子在她身後十幾步遠的地方平靜地走著。雙手插在深深的衣袋裏，頭縮在立起的衣領下。姑娘滑倒的聲音響起時，他低下了頭。
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姑娘的羞顏消逝了。她又邁出了平穩的步子，帶著少女的尊嚴感。
“假如剛才，我在她摔倒時看她一眼，或者笑出聲來，說不定她會難堪成什麼樣子呢……”望著姑娘苗條的背影，小夥子的心裏充滿了做了好事之後常有的輕鬆感。
可沒想到，光滑的雪地是那麼樣地公平——在他注意力分散的時候，地球又被踩轉了，他重重地砸在雪地上。他的分量，又幫助他滑出挺遠，四肢朝天，放了一個大“長條兒”！
不要緊，她也不會笑我的。欠起身時，他想。
噢，不對。他錯了。姑娘回過頭來，笑了。
一個簡簡單單的笑。不是嘲弄，也不是安慰。是那樣地單純，又那樣地自然；單純得似乎找不到一點含義，自然得令人無法描摹。誰也不會為這笑而羞惱，真的。
潔白的小巷裏，他們一前一後地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