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威摸了摸她的臉蛋,果然很熱。
“我摸摸你的!”瑪力的眼睛分外的光亮,臉上紅的象朝陽下的海棠花。
他把她的手握住了,他的渾身全顫動著。他的背上流著一股熱氣。他把她的手,一塊兒棉花似的,放在他的唇邊。她的手背輕輕往上迎了一迎。他還拉著她的手,那一隻手繞過她的背後,把嘴唇送到她的嘴上。她臉上背上的熱氣把他包圍起來,他什麼也不知道了,隻聽得見自己心房的跳動。
他把全身上的力量全加到他的唇上,她也緊緊摟著他,好象兩個人已經化成一體。他的嘴唇,熱,有力,往下按著;她的唇,香軟,柔膩,往上湊和。他的手腳全涼了,無意識的往前躬了躬身,把嘴唇更嚴密的,滾熱的,往下扣。她的眼睛閉著,頭兒仰著,把身子緊緊靠著他的。
她睜開眼,用手輕輕一推他的嘴,他向後退了兩步,差點沒倒下。
她又灌下去一杯!喝得很凶,怪可怕的。舐了舐嘴唇,她立起來,看著馬威。
“哈哈,原來是你!小馬威!我當你是華盛頓呢!你也好,馬威,再給我一個吻!這邊!”她歪著右臉遞給他。馬威傻子似的往後退了兩步,顫著說:“瑪力!你醉了?”
“我沒醉!你才醉了呢!”她搖晃著向他走過來:“你敢羞辱我,吻我!你!”
“瑪力!!”他拉住她的手。
她由他拉著手,低下頭,一個勁兒笑。笑著,笑著,她的聲音變了,哭起來。
拿破侖這半天看著他們,莫明其妙是怎一回事。忽然小耳朵立起來,叫了兩聲。馬老先生開門進來了。
看見他們的神氣,馬老先生呆著想了半天,結果,他生了氣。
“馬威!這是怎回事呀!”馬老先生理直氣壯的問。馬威沒回答。
“瑪力,你睡覺去吧!”他問瑪力。
瑪力沒言語,由著馬威把她攙到樓下去。
馬威心裏刀刺的難過。後悔不該和她喝酒,心疼她的遭遇,恨她的不領略他的愛情,愛她的溫柔嘴唇,想著過去幾分鍾的香色……難過!沒管父親,一直上樓了。
馬老先生的氣頭不小,自從溫都太太拒絕了他,他一肚的氣,至今沒地方發送;現在得著個機會,非和馬威鬧一回不可。
他把他們剩下的酒全喝了,心氣更壯了。上了樓來找馬威。
馬威也好,把門從裏麵鎖好,馬老先生幹跺腳,進不去。“明天早晨見,馬威!明天咱們得說說!沒事兒把人家大姑娘灌醉了,拉著人家的手!你有臉皮沒有哇?明天見!”馬威一聲也沒出。
馬老先生睡了一夜平安覺,把怒氣都睡出去了。第二天早晨,肚子空空的,隻想吃早飯,把要和馬威算賬也忘了。吃完早飯,他回到書房去抽煙,沒想到馬威反找他來了。
馬威皺著眉,板著臉,眼睛裏一點溫和的樣兒也沒有。馬老先生把昨天晚上的怒氣又調回來了。心裏說:“我忘了,你倒來找尋我!好,咱們得說說,小子!”
馬威看著他父親沒有一處不可恨的。馬老先生看著兒子至少值三百軍棍。誰也沒這麼恨過誰,他們都知道;可是今天好象是有一股天外飛來的邪氣,叫他們彼此越看越發怒。
“父親,”馬威先說了話:“咱們談一談,好不好?”“好吧!”馬老先生咂著煙袋,從牙縫裏擠出這麼兩個字來。
“先談咱們的買賣?”馬威問。
“先談大姑娘吧。”馬老先生很俏皮的看了他兒子一眼。馬威的臉色白了,冷笑著說:“大姑娘吧,二姑娘吧,關於婦女的事兒咱們誰也別說誰,父親!”
馬老先生嗽了兩聲,沒言語,臉上慢慢紅起來。“談咱們的買賣吧?”馬威問。
“買賣,老是買賣!好象我長著個‘買賣腦袋’似的!”馬老先生不耐煩的說。
“怎麼不該提買賣呀?”馬威瞪著他父親問:“吃著買賣,喝著買賣!今天咱們得說開了,非說不可!”
“你,兔崽子!你敢瞪我!敢指著臉子教訓我!我是你爸爸!我的鋪子,你不用管,用不著你操心!”馬老先生真急了,不然,他決不肯罵馬威。
“不管,更好!咱們看誰管,誰管誰是王——”馬威沒好意思罵出來,推門出去了。
馬威出了街門,不知道上那兒好。不上鋪子去,耽誤一天的買賣;上鋪子去,想著父親的話真刺心。壓了壓氣,還是得上鋪子去;父親到底是父親,沒法子治他;況且買賣不是父親一個人的,鋪子倒了,他們全得挨餓。沒法子,誰叫有這樣的父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