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聲色不動,隻眉頭微微蹙起。不知為何,那個淨岸遲遲不到。

威靈仙抓住時機趕忙說道:“他在皇宮做太子的時候,他爹爹給他娶了兩個妃子,是也不是?”

“那又如何?”

“他假模假式,不肯跟妃子親近,是也不是?”

“原該如此。”

“宮裏人私下流傳,說他,說他……說他不是個真男子,是也不是?”威靈仙到底是未經人事的處子,這句話說完臉上已是紅了

“那便怎樣?”威靈仙不料慧緣倒比她還撐得住,一些兒局促也不見

她定了定神,大聲說道:“既是全無俗念,就不該理會旁人說些什麼。他為何……為何還要故意……”

威靈仙頓了一頓,把腳一跺,衝口而出:為何還要假裝熟睡,給那些宮女看見?”

這話說得含蓄,意∮

妓院也分三六九等,下等窯子接些賣苦力的粗鄙漢子、流氓地痞;如歸家院這般上等的院子,姑娘們呼奴喚婢,日常起居同大戶人家的小姐也不差什麼。往來的客人亦多半風雅,中有些暴發戶富商一類,雖說俗氣,也都不肯落個“動蠻”的名聲兒。因此紅鶴如所說的那般客人,誰也不曾見識。

威靈仙一口氣梗在喉嚨,憋得臉色發白,半日才強掙著吐出一句話來:“快去看著,別教她……”

紅鶴抽泣道:“這個放心,她現在就是想尋死,也沒那個力氣!”

威靈仙緊緊攥住她胳膊道:“帶我去看。”

威靈仙料著必要看見一個眼光癡呆形如木偶的南蒲,不料她進門時南蒲竟是擁被坐在床頭。見她進來,尚不忘待客之禮,艱難地抬起手,指了指榻旁的矮凳

她這樣的舉動更讓威靈仙難受,威靈仙忍著淚水,走過去坐下。第一句話先說:“已經是……這樣了,你千萬看開些。”

南蒲嗓子傷得狠了,說不出話來。威靈仙費力地瞧著她的口唇,良久,拚出一句話來:

“我不會尋短見。好人家的閨女遇上這樣的事尋死,叫做貞潔烈女;如今我若是死了,隻好給人家茶餘飯後,添些笑料。”

威靈仙再忍不住,撲簌簌淚如雨下

孫楊治理歸家院,向來是對平常姑娘一個樣兒,對紅姑娘又是一個樣兒。威靈仙能記事時,院裏的頭牌姑娘是許拂,後來嫁與一個小官兒做了妾室。再後來是如意珠,前兩年也從良嫁人了。

這些當紅的姑娘瞧在威靈仙眼裏,孫楊從來便是施恩多過立威。姑娘說一句,今日身子不爽,懶怠動彈,孫楊無非就是軟磨硬泡千哄萬哄,實在哄不下來時,也不甚用強

許是念著她這些別家鴇母絕無的好處,許拂嫁人後,還曾遣人來看過孫楊。

是以威靈仙從前始終以為,雖同為娼妓,她卻要比碧清慧香她們高出一層。然而今日見了南蒲的下場,她才如冷水澆頭,激靈靈打過一個寒戰來

軟也罷,硬也罷,都是手腕,內裏並無半點分別

軟有用時,樂得用軟;軟無用時,便要動硬。再不成軟硬兼施,總歸是要你聽她的話替她招財。

細想也是,若當真都由著姑娘的性子來,歸家院早變了慈善堂,還開得甚麼妓院!

從前,實在是自己太癡了

威靈仙瞧著南蒲閉上眼睛慢慢躺下,一廂替她難過,一廂卻心如明鏡:若違了孫楊的意思,南蒲的今日,篤篤定定便是自己的明日

守到南蒲終於昏昏沉沉睡去,威靈仙回到自己房中,開口便吩咐雙花備轎,無論如何她要再見慧緣一麵

男人,威靈仙早就見得多了看得透了。慧緣再怎樣也終歸是個男人

一個男人,縱然麵上再裝得冠冕堂皇,若他當真留意於你,轉盼間那眼中的光彩流露,即便再怎樣遮掩,威靈仙至死也不會錯認!

前番自香積寺回來,這幾日威靈仙已想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慧緣與那日在山上時全然不同。這中間的緣由無外有三:

要麼是佛堂淨地,他不敢如在外時多少隨意;要麼是從哪裏知曉了自己真正來意;要麼,他果是個真佛子,雖一時間凡心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