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奶奶咬牙暗忖,無論如何要想個法子填平這個坑,然後無債一身輕,從今起洗手不幹了。

李奶奶就這麼呆呆思忖著,一杯茶水端在手裏,由涼變熱,又回了溫,她還沒喝完了。

這之後幾天,李奶奶也不托大了,天天影子似的,跟在迎春身前身後轉悠,把繡橘活計都搶了一半去,每每迎春練字看書時候,她就樁子似的站在迎春身後伺候,手裏看似親熱搖著扇,那眼睛就跟梭子似的睃來睃去,盯著一件件金玉擺設直放光,一件一件琢磨,能不能拿,值多少銀錢。

偶爾遇見繡橘雪亮的眼神,李奶奶又泄了氣,有這個賊亮小蹄子盯著,這些明麵上的東西再值錢也是動不得了。

匆匆又過五六天,李奶奶天天被人追債,她男人帶了幾回信叫她回家去,她都沒敢應,她知道,回去了也沒有半點法子,還要落得一頓好打。如今看來,除了自己,再沒人會幫得上自己。

這一日,繡橘乘著天氣好,做完了雜務,繡橘便跟桌上鋪了大紅綢緞,將迎春從小積攢下的金飾物倒騰出來,大小不一閃眼金器,一排排的擺放出來,大大小小長命鎖,腳鈴鐺,手鈴鐺,金項圈,直鋪滿了一桌子。

繡橘一邊用軟軟錦緞細細擦拭,一邊搖來搖去,讓迎春聽那小鈴鐺清幽悅耳叮當聲。

這裏有賈璉小時候贈送給迎春的,也有張氏賈赦特特打造的,也有賈母賞賜,還有張家舅母外婆給迎春的見麵禮。每一件迎春都能說出來曆,就似一段故事,迎春十分珍惜他們所含的情意,故而才要求繡橘每年擦拭一次,務必不要汙垢失了光亮。

故而這些年繡橘每年都會一件件擦拭,然後裝進錦盒裏,之前一直鎖在箱籠裏,如今拜李奶奶所賜,供在寶格中。

李奶奶走進房來就看見這一桌子金黃,麵上不動聲色,眼睛一下放了光。她知道,這些金器繡橘一年才清理擦拭一次,其餘日子都是收起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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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奶奶強忍狂喜,眨眼間想到一個快速脫困的法子。她隻要偷空偷拿出一件出去當當,填了虧空,再留下些許賭本翻本,等到明年這個時候自己或許轉了運氣,把所有錢財都贏了回來,那時再把物件贖回來還回去,豈不人不知鬼不覺。

李奶奶暗自咬牙切齒:我就不信我就黴運到頭了,這一整年就不轉運了!

繡橘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有心觀動靜,一早瞧見了李奶奶得意忘形,心知這人壞了心腸了。借著換金器之際,手指故意在迎春手上一觸。

迎春不動聲色看繡橘一眼,照常說笑:“繡橘,還記得吧,這件是二哥哥小時候所戴,記得那時二哥哥要給我,趙媽媽還舍不得呢,給二哥哥強逼著找出來了。你可要收好了,不要隨便亂動。”

繡橘笑道:“知道了,這話姑娘都說三四年了,這是姑娘收到第一件禮物,又是二爺送的,最是寶貝的了,將來要作為傳家寶呢,誰敢不記得,又不是傻子呢。”

聞聽這話,迎春把臉一紅:“囉嗦,快點擦。”

繡橘銀鈴似笑道:“哎,這就擦。”

這事兒究竟如何了,暫且不表。

前頭說了,賈府兩位夫人因為愛子出門在外之故,正所謂而行千裏母擔憂,一個個熄了心思不再鬥了,一個專心打理家務,暗中往自己腰包揣些銀子,一個著心著意將息身子,相夫教子。一起哄騙的婆婆笑口常開,一家子和樂融融。

轉眼七月初,一聲嬰兒啼哭打破了賈府平靜。近一年來,一直悶聲不吭,閉門養病的趙姨娘,就這般以她特有的方式,驚天動地出現在眾人眼前。

這一日,王夫人正在議事廳接見一波回事婆子,趙姨娘的貼身丫頭當著所有執事婆子麵,跪倒在地請求王夫人救她主子,說趙姨娘要生孩子,疼得直打滾。

這個消息無異一聲炸雷,王夫人聞言如遭重錘,她高興得意太久了。這一年,戳眼睛的鄭貴姨娘死在她手裏了,她高興;

兒子要中舉了,她高興;

寶玉成了賈母寶貝疙瘩了,一應寶貝緊著賞賜寶玉,她高興;張氏不理家務,方便她她偷偷撈銀子,她更高興;

最是得意洋洋,趙姨娘被她修理得不敢露麵了,關著門害病吃藥,都一年了,每回周瑞家裏都說找不死的快死了,躺在床上起不來身,每日直哼哼呢。

她這裏正在想,是不是該發發慈悲,給趙不死的提前預備一口上等壽木呢。

王夫人算東算西,樂嗬嗬順銀子,正是春風得意馬蹄忙。卻少算了一宗,不防備枕邊人賈政悶聲不吭在哪兒可勁兒造人呢。生了一個給自己堵心不算,這回又在賤人肚子裏下了種子,發了芽。與賤人合夥子算計自己,瞞哄自己,現在都要生了,才來通知自己。

這怎不叫王大善人不惱恨。

當著眾人,王夫人已經沉不住氣,蔽不色,一時臉色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