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訴撒潑,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追查綢緞金器來源。

吳興倒很合作,不僅爽快交代這些銀錢錦緞來源,還交代出這些金玉器皿來源,俱是從金鋪低價掏摸而來,金鋪的掌櫃來喜因此也被牽連出來。

來喜正是王氏倚重奴才,也是王氏子王家帶來的陪房。

吳興扯出來喜,因為這來喜是王氏陪房,吳興以為,來喜受命王氏,這樣牽絲絆藤滾雪球滾到主子名下,就會讓上頭顧忌。

是所謂板子再也打不到主子身上。這內裏牽著王氏的**,王氏一定不會就範,必定要垂死掙紮。賈母為了賈府聲譽,也為了王家權勢,勢必會選擇裝聾作啞,暗中陰消這事兒。

如此一來,大家就搭載過渡,逃出生天。這也是賴大暗示女婿坦白之意。

賴大為了表達自己公正無私,遂不隱瞞,點點滴滴毫無遺漏,和盤托出告之賈母。

賈母看著供狀,氣的渾身亂顫。若說之前隻是氣惱,這下子可謂如遭雷擊了。

這王氏把兩家鋪子當成她自己私產也不算什麼,因為賈母從未真正在意這玩兒間置辦鋪子出息。在賈母心裏,她樂意置辦產業租賃,卻不願意親手涉及生意。

賈母恨的是王氏不尊重。

王氏為了遮掩自己私吞出息,不惜與奴才同流合汙。這讓賈母分外痛心。

迎春知道鳳姐曾經高利放貸,看著古董瓷器,迎春一眼看出這是一個隱藏禍端。

心頭一動,想起周瑞女婿冷子興。前世,鳳姐二嬸可是跟他關係密切。

她故作懵懂,指著其中一項記載追問賴大:“賴大爺,金鋪緣何竟有古董?別是記錯了?”

賴大盯了迎春一眼,直覺她眼神犀利,不由心中一凜。

賈母聞言警覺,冷聲道:“是啊,這是怎麼回事?”

賈母一貫對賴大一家子和顏悅色,如同親眷,這是第一次冷眼以對。

賴大在賈母冷眸之下低了頭:“這個奴才也問明了,金鋪生意不大好,掌櫃的便以金器為本,偷偷做些典當放貸業務,以補鋪麵虧空,平衡收支。”

賈母聞言眼眸犀利起來。她可是活了半輩子,老成精的人物。精明賈母馬上嗅到一個危險氣息:王氏掛羊頭賣狗肉,利用金鋪幌子,暗中經營當鋪與黑錢莊。說白了就是打著金鋪幌子,幹著高利盤剝勾當。

賈母不由攥緊了拳頭,朝廷明文禁止高利盤剝,當鋪猶可,放貸就是大惡。

一旦被禦史言官獲悉張揚出去,賈家愛惜了幾輩子老臉也就丟盡了。

無論典當行還是地下錢莊,往往會為了一己私利,逼迫人家傾家蕩產,一般慈善人家不屑以顧,隻為此行利雖大卻有傷陰騭,會禍及兒孫。

像賈母這種連張氏支持子孫做正當生意也反對之人,豈會去賺這樣昧心財。

賈母看著來喜與吳興交待,隻氣得渾身哆嗦,血衝腦門,上下牙直掐架就是說不出話來。

迎春指點之下,賈母發覺王氏私下經營當鋪放貸已經五年,看來她是自從接手鋪子就在動這個歪腦筋了。看著王氏為了謀財不惜以身試法,連子孫後代也不顧了。賈母甚是後悔,當初不該為了平衡二房媳婦讓王氏接管家務。

賈母再看賴大,那眼中就有了毒了,連連揮手,讓他滾蛋。話也不願意說了。

打發賴大,賈母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來:“有請你們二太太!”

少時,王氏歡天喜地來了。她以為賈母回心轉意了,又要支持她複出了。心裏得意洋洋,一路盤算著要如何擠兌的張氏山窮水盡。

不料她這裏喜滋滋見禮請安,不提防賈母揚手將賬簿狠狠砸在王氏臉上:“重利盤剝,有傷陰騭,禍及兒孫,你知不知道?”

王氏愕然:“老太太,您這是什麼話?媳婦何曾重利盤剝,何曾有傷陰騭,又何曾禍及兒孫了?”

賈母見她振振有詞,氣得渾身一陣冷顫,手指地上賬簿供狀:“你好,好家教,好涵養,好口才,好手段。我也不多說什麼,你自己看看罷,你做的好事,你就是這樣報答我對你的信任與恩情?”

王氏也認得幾個字兒的,賬本她看過無數遍了,供狀上字兒大多數也認得,都是她平日看熟悉的。

王氏看過賬冊供狀,人雖跪倒,卻並不驚慌,她以為自己委屈受得夠了。她是堂堂王家嫡女,王家是豪富門庭,功勳之家。張家不過是一戶窮酸耕讀人家,僥幸出了個進士罷了。自己堂堂豪門貴女,卻要在張氏這個窮酸女兒手下討生活,忍受她的指手畫腳與排擠。

王氏覺得這本來就是個笑話。

王家如今如日中天,王子騰步步高升。賈府上下受著王家恩惠卻不待見自己,天下哪有這樣道理呢?

王氏毫不以為自己有錯,她雖跪地低頭,卻不認錯求饒,隻是聲聲哭訴:“老太太總說疼我們老爺,疼寶玉,疼元兒。媳婦一直相信您,可是,您是如何疼愛呢?爵位沒有,元春在宮中無人理睬,府裏一切都是大房把持,我連邊角也摸不著,您叫我二房子孫今後如何吃飯呢,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