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太太做主,為了杜絕她們口舌,太太十幾年來不出門子,就跟族裏的妯娌都斷絕往來。”

繡橘說著笑得有些岔氣:“還有,太太怕人引誘大爺,姑爺跟前從小跟前沒有十三歲以上丫頭,一隻隻有一個十歲左右做灑掃,反是年滿十三太太就換人,嚴防死守呢。姑爺除了上學堂,練武場,姑爺從來不興亂走,花費銀子也有定例,每月過了五兩,天塌地陷也不許再添了,就連幾位姑爺一起出去玩樂也要太太允諾才成。”

這話說的迎春一愣一愣:“我看著大爺身上男子甚足呢?”

繡橘笑道:“我們姑爺跟寶二爺不同呢,姑爺從小就沒讀過私塾,小時候上族學,十歲時候竟然考上西山官學。每月還掙二兩銀子。後來不知道怎麼的就得了當盡太子緣法,進了國子監,姑爺偏重習武呢,後來索性有挑上了禦前侍衛了。”

這個緣故迎春聽賈璉說過,是因為水衍忠厚才得了太子緣法,跟著太子當差。

迎春想著婆婆跟張家舅母都是出自田家姑奶奶,田家也是香門第望族,如何不管姑娘死活?

迎春陡然想起自己曾經死在孫家,賈府也沒動問過,不由生出一股同病相憐之心:“田家並非籍籍無名,否則也不會有資格嫁給宗室,如何這般行事呢”

繡橘微笑:“這個我娘也打聽得了。”

原來水母幼年失母,受繼母磋磨長大,既沒學會女紅,也沒學會如何治家理財,反是跟繼母鬥爭長大,渾身反刺,若不是當年祖父與水家有恩,隻怕婆家難覓。好容易長大出閣,田家老太爺在任上,繼母帶著水母在老家大名府住著備嫁。

誰知這個繼母在任上答應好生了,回家卻變了卦,不僅昧下丈夫給女兒三千銀子妝奩銀子,還昧下水府聘禮跟前頭太太妝奩,想以次充好,結果被當年月姨娘之母,水母之乳母發覺,悄悄告訴了奶女水母。水母一氣之下告到族裏,族長就是現在張舅母祖父。出麵主持公道,卻是水母母親自知有後娘必有後爹之古訓,臨死將自己的妝奩托付給嬸娘族長娘子。

當時族長娘子拿出了前頭太太托孤文,以及妝奩冊子,領著幾個族裏老妯娌一一清點,結果,卻是後母已經賣了前頭太太留給女兒兩家鋪麵,銀錢補貼娘家兄弟做生意,且做賠了。許多金玉頭麵壓箱底金子都被繼母霸占,結果被族長娘子待人在繼母妝奩裏強行搜了出來,且那後母頭上手上俱是前妻收拾,也被族長娘子一一撥了下來。族長當著族眾,把後母好一通責罵。水母就從族長家裏出嫁挨了。

這還不算,後來族長寫信派人送到山東任上,將五品知府田老太爺罵得狗血淋頭,這事兒不知怎麼的還被禦史知道了,奏上一本,天老太爺本來有機會再升一步機會落空,結果五品官兒也丟了,隻得灰溜溜回了老家求田問舍,閉門不出。終究難舍權柄,又悔娶了惡婦,又恨養了悍女,就是不檢點自己治家無術,不出兩年鬱鬱而終。

繼母甚是凶殘,想著你害得我做不得官太太,我也鬧得你不安生,瞞著老爺子托兒帶母打上門庭,打滾放踹,說是水母狼心狗肺,將父親身敗名裂。

左右鄰妯娌間平日有嫌隙或是嫉妒的,一通胡說八道,水母娘家族人隔得遠,沒有反證,因此在婆家鄰麵前顏麵蕩盡,原本婆媳就因為沒有兒子納妾之事生氣,這一來更加不待見水母,族裏妯娌明裏暗裏擠兌,那這事兒說笑。水母也是氣不過,回娘家族裏哭訴,結果族長又把水母父親繼母一頓痛責,水母帶了娘家族長證詞信箋回婆家,交給當時水家宗長祺大嫂子的公公,曉諭族眾不許嚼舌。

從此水母把娘家一條路豎了,跟婆家落井下石的妯娌也斷了往來。沒有絲毫助力,水母連生三個女兒,被婆婆夫君不待見,後來因為婆婆屢次給兒子買妾,水母兩次被且是挑唆使壞滑胎,水母便還施彼身,那個通房姨娘承恩就設法整治,沒懷孕慣避子湯,懷孕了灌益母茶。致使水母婆媳夫妻交惡,得了一個惡婦之名,再加上左右鄰又不和著故意傳播,水母名聲越來越壞了。

而從始至終,月姨娘一家一直站在水母身後,死挺到底,這便是今日水母善待月姨娘寬宥孫家的道理。

張舅母之所以會力挺水母,替做媒迎春,就是知道水母之所以成為悍婦惡婦,實在是逼不得已。除此外,張舅母還有一個私心,水父當年寵妾滅妻鬧到宗人府,結果丟掉差事還被降級三等襲爵,從正一品子爵成了三品將軍。如今水衍爭氣,一日複爵,豈不是白撿個子爵誥命?水衍迎春出息了,對賈府張家都是助力。

這話張舅母悄悄說給了大太太張氏,因為沒有影子的事情,張氏並未說給迎春。

反是水母死了男人從此閉門守寡,奉養婆婆,婆媳間慢慢舒緩。沒有男人在中間梗著,水母沒有怨毒,奉養婆婆至誠至孝。在族裏慢慢有了些地位,再沒人幹說東道西了。

及至水衍讀出息跳上禦前侍衛,族裏老妯娌思及水母不幸,大家慢慢恢複些許往來,直至今日。

迎春聽著水母血淚史,跟自己前生就是一個模子,不過水母是個齊天大聖,自己是個阿彌陀佛。迎春不由暗自慶幸,自己若是嫡母不再,再次在邢夫人手底下討生活,性格叛逆起來,是不是就是水母的下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