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1 / 2)

屋中再亮的夜明珠,再光彩琉璃的靈玉,甚至是燦若朝霞地七星鶴燈也照不亮所有的屋角牆沿。將懷中依然熟睡的寶寶遞給小蝶,又試了試藥碗的溫度,稍用內力加熱了些,放在床邊矮茶幾上。

蜀玉已經昏睡了整日。臉頰在這些日子補品的輪番堆積下總算有點豐潤,眉頭微皺著,一隻手以保護的姿態放在腹部。他的視線落在那拱起的一塊,伸手將蜀玉的手臂放回被褥內,指尖忍不住流連在她鬢角耳瓣。這是一位母親,更是他念著、護著、愛著的人。這個人在孩子即將出世的時候就要離他而去了,拋下他們父子和新生的孩子。

應該是夢吧?

他現在不是在金梁城,而是在雪山之巔,還被困在冰窟裏麵,睜眼閉眼都是閃著冷銀灰地萬年冰塊,而不是麵對即將到來的生死離別。

夢中的女子睜開眼眸,微笑地道:“你還在。”

他說:“我一直都在。”

對方從被角下伸出手來,摸索到他的大掌,勾著他的手指,笑道:“我夢到你一個人走了。”

他問:“我去了哪裏?”

她搖搖頭,恍惚地說:“不知道。我隻來得及看到你的背影,你又什麼都沒說的走了。”

他反握住她的:“你有沒有喚我?”

她想了想,笑道:“不知道。”轉而又問:“我是怎麼了?”

唐烆將她包在懷裏,端著藥碗讓她喝藥:“說是中毒。”

蜀玉猛地一陣咳嗽,擦幹淨嘴角的藥汁:“我中了誰的毒?怎地自己也不知曉?”眨著眼睛望著他,說不出的俏皮。這番樣子哪裏像個重病的母親,反似未出閣的少女,靈動的俏麗讓人挪不開眼睛。

唐烆附身吮幹她口中的苦味:“是我中了你的毒。”

蜀玉打趣:“好個花花公子,調♪戲良家女子。”到底是誰在調♪戲誰?

唐烆無言以對。叫人布菜讓蜀玉進食。飯後又扶著她在屋子裏走動幾圈消食。白日睡得太多,晚上就怎麼也不願意躺著了。唐烆被她拉著下了幾盤五子棋,又被拾掇著雕木頭,這次要雕小娃娃。因為不專心,木娃娃不是破了相就是缺了胳膊,被蜀玉大大的嫌棄了一番。丫鬟們預備了浴湯,唐烆阻止了小蝶的幫忙,自己抱著蜀玉去清洗。

“我現在是孕婦,你也不至於如此急色吧?”

唐烆拿著澡豆摩在巾帕上,聞言停了下來,提醒道:“以前我就這麼替你沐浴的。”

“以前你年輕力壯,哪次動手動腳不是別有用心。現在我老了,可沒有經曆來應付你那些旺盛的精力。”

唐烆氣道:“胡說什麼!你現在身子弱,我才不會胡來。再者,”他將蜀玉額際的發絲繞道盤髻上,低聲道:“你哪裏老,還跟以前一樣。”蜀玉迎著他的注視,麵頰不知是被熱湯熏的,還是被對方的話給臊的,粉暈一片。

半夜寶寶醒來,哭著要娘親。唐烆將他抱了過來,睡在床裏,蜀玉在中間,他貼著蜀玉背部,擁著她的腰肢護著腹部,通宵未眠。

佘嬌嬌好像突然失蹤了般,問了龔忘,隻說在佘家忙活。反之,範先生長住了下來。

寶寶越發乖覺,每日裏清晨隨唐烆一起練功蹲馬步,圍著整個莊園跑圈。然後寶寶去早讀,唐烆去喚蜀玉起床,三人吃了早餐,再各自忙活。小蝶又將過去寶寶穿過的小衣服都找了出來,一件件抖開說是什麼時候穿著的,尿濕了幾次,吐了多少奶。寶寶發脾氣,說不準弟弟妹妹穿他的衣裳,一定要人重新做。

蜀老爺偶爾過來,對唐烆視而不見,隻是與蜀玉說會兒話,又哄了哄寶寶,聽小娃兒背一些詩詞,看他翻出金石玉器一樣樣分辨,吃了中飯之後再蹣跚地獨自離去。補品依然不停地送來,禦醫也由偶爾地診脈變成了常駐,每日裏把脈再看方子。方子準備兩份,一份送去藥院給範先生,一份送去佘家給佘嬌嬌。穩婆請了三位,住在姝園哪裏也不許去,代替了丫鬟們的看視。

晚飯之時,唐烆已經變成了老媽子,既要照顧蜀玉吃飯,又不準寶寶挑食。寶寶三字經已經學完,每夜蜀玉考校他的文,唐烆考校他的武。再一身汗臭臭地讓唐烆與他一起沐浴,在浴桶裏麵潑水,比較自己與爹爹身子的不同,爬到唐烆背上玩耍。在榻上裝模作樣地學唐烆打坐練功,在床上滾來滾去美其名曰熱被榻。還要爬到蜀玉身邊,摸著肚子說弟弟妹妹快出來,陪哥哥去樹上捉小鳥烤著吃,去河裏抓泥鰍燉湯,抓兔子賣給飯館賺零花。等到累及了才安穩地睡覺。每次等到房間安靜下來之時,蜀玉才笑說要是新生兒如寶寶這般,會不會打架?小蝶會更加疼哪個些?她會覺得帶孩子好煩,教養孩子很累,對即將到來的痛苦並快樂地生活很憧憬。

她身子越加沉重,吐血也隻有那麼幾次。天色太暗的時候才會偶爾視物不清,也會小擔心,偶爾敏[gǎn]對唐烆發脾氣,偶爾問嬌嬌為何不來看她,偶爾想念蜀老爺,想念蜀葵園裏麵的花草。有時會絮絮叨叨地念著深崖下的木屋是不是該發黴了,說深山的瀑布很壯麗,說溪河的魚兒很肥嫩,說起溫泉。

唐烆每每聽了,就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