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看清楚了她的容貌。
他還看到了,四年前的自己。
他看到自己坐在煙花樓內喝酒,斜斜地瞥見簾外那個小姑娘,她趴在樓梯上緊張地看著下麵的滿室溫香,臉上有些害羞又按奈不住好奇。
他心裏暗自好笑,她倏忽轉過頭來,竟是那日躲雨客棧裏的那個笑容甜美的女孩子,他放下酒杯,嘴角饒有興致地勾起一抹笑。
他看見自己住在青山環抱的客棧中,她衣不解帶地守在他的病床前。
他看見了紫薇樹下她仰起的笑靨,他想,即使紫薇花開如雲,也抵不過她的笑。
他心裏有個越來越清晰的願望,他要娶她,陪她住在這個世外桃源一般的小鎮,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
他看著她扳著手指數著婚期,不時地抿嘴一笑,他的心中頓時漾起微甜。
他陪著她走過小鎮的每一條街道,雖隻是漫無目的地並肩走著,但他們從來也不會覺得厭倦。那時歲月如同一幅洗淨繁華的清新畫卷,滿溢的時光靜好,流年安穩…
慕容珩在黑暗中猛然坐起,渾身冷汗涔涔。他困惑地望著房內精致的家具,心中一片茫然。
他的腦子有些糊塗,仿佛做了一個長長的夢,一覺醒來,分不清楚什麼是現實,什麼是夢境。
房內的燈突然開了,他怔然回頭,望著門口的悅容。
“大少爺,你醒了?”悅容興奮地說:“你突然暈倒,把大家嚇壞了,姚小姐陪了你一晚上,天剛亮才回府。太太也急得不行,說再過三天你就要成親了,這時病倒可怎麼是好?”
成親?姚景芝?他詫然地望著她,頭腦暈乎乎的。為什麼他會回到滄州自己的家中?沐紫怎麼辦?她在哪裏?
他想知道,他看到的那些事情究竟是一個夢,還是真實發生過的。
他張了張嘴,可是喉嚨幹幹的,什麼都沒有說。
悅容又說了些什麼,他一句都沒有聽清,悅容不知為何又跑了出去,大概是去叫人了。
他呆坐在床上,心突突地跳,冷汗從額頭上落下,他重重地靠在床頭。
他想起了那個叫夕顏的丫鬟,兩張一模一樣的麵孔在眼前交替出現,夕顏分明就是沐紫!
他駭然地睜著眼睛,這麼多日子,他竟然都沒有認出她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到底對她做過些什麼?
過去的四年裏發生的一切慢慢地浮出了記憶的水麵。
他想起在祭祀上那血淋淋的二十皮鞭,想起了暴風雨中她獨自跑到漆黑的森林裏來救他。他故意當著她的麵宣布與姚家的婚事,他眼睜睜地看著她被綁著送進督軍府.....她有了他的孩子,風雪漫天的除夕之夜,她選擇了離開…
不!這一切都不是真的,他不能相信!
霎時間仿佛落如了萬丈冰窖之中,每一個毛孔都向外散著森森寒氣。
他痛苦地抱著頭,遺忘的歲月卷土重來,每一個細節都化為漩渦,將他生生吞沒…
“小姐,太太讓您去前廳一趟。”流紗捧著一疊新洗的衣服從門外進來。
玨瑩正在桌上裁剪著一件小衣服,聞言放下手中的剪刀,抬頭問道:“知道什麼事情嗎?”流紗是她娘家的陪嫁丫頭,所以一直叫她小姐沒改口。
“聽說是籌備大少爺婚事的事情。”流紗答道。
玨瑩皺了皺眉,低頭不語。
流紗嘟囔著道:“您都快四個月的身子了,還啥事情都勞煩你,大少爺娶親排場、用度都要比咱們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