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人,又是哪一個?
不看不打緊,一看嚇一跳,他抓住的竟是李如山的頭發,後者正被他扯得痛不可當五官錯位,先前中了林渺一拳的臉本就腫脹破爛,此刻更是扭曲猙獰形似厲鬼。
李如山與林渺在水中對打半天本有些力乏,但一來身體健壯剽悍,二來水性又著實不錯,被扯住頭發後隻是短短驚惶了一瞬,接著就發現抓著自己的人是顏玉函而非林渺,而此人手腳亂動,一臉慌亂,顯然水性極差,當下定了心神開始反擊,忍著頭皮的扯痛反手扼住了顏玉函的脖頸,一邊把他往水下拖,一邊手上拚命用力想要將他掐死。
如此一來顏玉函就招架不住了,在水中功力本就大打折扣,自身尚且難保,李如山的雙手又如鐵鉗一般,怎樣都無法掰開,掙紮之際,自己的耳鼻口中反而不停地灌進水來。
「顏玉函!」
危急關頭,意識已經逐漸開始模糊的顏玉函,隱隱約約聽到林渺焦急呼喚自己的名字,突然間福至心靈,想起靴中插著他的匕首,當即拚著最後兩分力氣抽出來,對著李如山的胸口用力刺去,匕首一沒至柄後再左右一絞。
隻聽一聲悶吼,血液從不斷痙攣的李如山身前激射出來,頃刻間染紅了一大片河水。接著,李如山鬆了手,瞪著一雙布滿血絲、向外暴突的眼睛向後退去。
顏玉函精疲力竭,懷著無窮無盡的遺憾和不甘,繼續往一片混沌的水下沉去。
昏昏沉沉之際,顏玉函忽覺臂上一緊,一雙有力的手將他一把抓住,接著唇被某種柔軟的物什堵住,一口氣隨即渡了過來。
顏玉函心中一鬆,旋即徹底陷入了黑暗。
悠悠忽忽醒來時,顏玉函頭腦依舊昏脹,眼皮沉重如山無力睜開,體內往日用之不竭的力氣似被人抽乾了一般,全身上下無一不酸、無一不痛。這種力不從心的狀況,他還從未體驗過,感覺既難受又糟糕,一時間搞不清自己究竟是死是活。
然而,下一刻他就知道自己還活著了,因為有人抓著他的胳膊,一邊用力搖晃,一邊帶著哭腔嘶聲呼喚他。
「顏玉函,你怎麽還不醒?你不是很厲害的嗎?顏玉函,你這混蛋,你聽到沒有,你趕緊給我睜開眼睛醒過來啊!」
顏玉函霎時間隻覺心裏又酸又甜又軟,彷佛被泡進了酸梅湯裏一般,連眼睛都蒙上一層潮濕水氣。
謝天謝地,他沒死,真是太好了。林渺也沒死,真是太好了。而他就在他身邊,真是太好了。
隻是,渺渺,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麽用力搖我,我整個人都快被你晃散架了……
顏玉函努力將眼睛睜開一線,發現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入目便是林渺的臉,映襯著身後繁星璀璨的深藍夜幕。
林渺臉色慘白如紙,滿頭滿臉濕淋淋的全是水,原本燦若寒星的眸子也失去光彩,變得黯淡無光,神情焦慮憔悴不堪,彷佛隨時都會崩潰一般。
顏玉函心中瞬間揪緊,啞聲輕喚:「渺渺……」
林渺渾身一震,猛然停了手中動作,凝神一看,顏玉函正微微睜著眼睛看著自己,當下喜出望外,毫無生氣的眸子也霎時迸發出亮芒來,「顏玉函,你醒了?太好了,你終於醒了!你現在覺得怎麽樣?」
顏玉函彎起唇角露出一個虛弱的微笑,緩緩道:「很好啊,再好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