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了,眼前的人不是澈哥哥也不是大叔,而是蘇妙弋!

六年的時光,她卻像經曆過半世滄桑,原先的生活雖然苦,卻也沒把她折磨成這模樣。

蘇妙弋沒有打傘,一方很大的布巾包住她的頭和半個身子,背有點佝僂,整個人埋在布中,猶如驚弓之鳥,枯瘦蒼老。

她看見眼前這個亭亭玉立的小女孩傻了眼。

兩人就這麼互相站在雨中對視,彼此覺得眼前的人仿佛是她卻又不是她。

好一會兒,蘇妙弋開了口,“軒兒,對不起……”說著撲通一下跪在了雨中。

雨軒不知所措,也跟著跪下抱住她,“奶娘你去哪兒了,你怎麼才來找我,我很想你……我有好多話想問你……”

心中五味夾雜,多年前的傷疤猶如得到新的力量,剝落外麵的痂疤,越發得紅熠熠。

雨軒用手去撫摸蘇妙弋的臉蛋,想為她擦去淚水,卻看見她的眼角流下滾滾血淚,接著,鼻孔、嘴角、耳洞中也開始流下鮮血……

“快走,我帶你去看大夫!”意識猛然清醒。

“沒用的……”聲音悠悠,枯木一樣空洞,我強撐著這口氣就是來贖罪的,軒兒你記著……執念太深定會害了你,命裏無時莫強求……”

“奶娘你在說什麼,軒兒聽不懂,你不要離開軒兒,軒兒在這個世上已經沒有親人了。”

蘇妙弋沒有回應,慢慢地閉上雙眼,含著兩道血淚,留下最後一絲安然。

***

又是這樣,她所愛的人都棄她而去。

雨軒醒過來的時候已是第二天午時,睜開眼就看到書澈滿臉焦慮地望著她。眼圈微微發黑,應該是熬夜了。

書澈走在前麵,雨軒默默地跟在後麵,走到竹林深處的一座墳前。

雨軒安靜地跪下拜了三拜,書澈遞過來支毛筆,雨軒小心地在木條上寫下,“至親蘇妙弋”五個字。

一整天,雨軒異常得安靜。

夜幕降臨,書桉、書澈、雨軒三個人圍著小桌子吃飯,雨軒淡淡來了一句,“大叔,六年前三堂街上慘死的女人,你知道嗎?”

書桉停下筷子,一陣猶豫,顯然是在糾結該不該說這件事。這六年間,雨軒不曾詢問過雙親的事,更別說他人,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如今她突然這麼一問,是何用意。不是逃避又是什麼,逃避又有何不好,讓自己的負擔輕一點,她這樣問起往事,究竟該不該開這個先例。

“犯人到現在也沒有抓到,就是那個女人死得極慘,不光是麵部七竅流血、眼珠被挖,她身子裏麵的五髒六腑都似被什麼巨大的力量腐蝕,外表看起來沒什麼,裏麵卻是血肉模糊,也難怪引來那麼多蒼蠅。後來雨停了衙門的人想去把屍體清理,可怎麼也找不到,肯定是被那天的暴雨給衝走了,哎,真是慘烈。”

書澈一邊回憶一邊說,沒有在意身旁的書桉變了又變的臉色。

“那蘇妙弋……”

書桉意識到她想問什麼,立馬打住書澈,“她是中毒身亡。”

雨軒也沒有再追問。

夜很深,雨軒怎麼也睡不著,腦中異常得混亂。她在榻上翻來覆去,快入夏的天氣很悶熱,雨軒翻起身來,幹脆去竹林透透氣吧。

腳步卻不知不覺地往蘇妙弋的墳前走去。

***

白衣曳地,萬千發絲如黑色的瀑布般順著白衣淌下,又猶如銀河,灑在浩瀚白晝。襯著夏日夜晚的零星月光,整個身周飄旋著不真實的雲氣。

察覺身後有人,略感驚異、息察一切,慢慢回頭。

眉間是超脫塵世的仙風,眉下是深邃望不到底的雙眸,仿佛把人吸進去卻又無法企及,精致的五官長在了一張生冷的臉上,驚泣天地、波瀾不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