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好行李臨走的時候,突然對莫桑說:

“先生,您還記得我的名字嗎?”

莫桑一愣,想了半天都沒記起來。他從來不叫小保姆的名字,因為好多事情小保姆都會自己主動的幹,平時稱呼也都是“你”“小保姆”之類的名字替代詞語叫著。莫桑尷尬的笑了笑,聽到剛剛問問題的那個人回答說:

“先生要記得,我叫慕白。”

莫桑點點頭,即使他知道,過不了多久,這個名字也會在他的記憶裏消失。那些來來去去的,隻有陪在他身邊的,才是該記住的。

這之後,莫桑請了一個月嫂,來照顧年邁的莫媽媽和莫爸爸,偶爾也幫著照看莫砂。莫瑜已經很聽話了,而且莫桑和葉子兩人也能照顧的來。

有一天,莫桑從公司裏出來,突然想去看海。他在一個沿海小城住到現在,但是“海”這個詞語,在他的人生裏出現的頻率,卻屈指可數。從前是沒心思,後來是沒興趣。他想著反正海就在這個城市,開車十五分鍾一路向東的距離,但就是沒去,總覺得海又不會跑,什麼時候去看不一樣。

莫桑不願意承認,他不愛海。在他的心裏,海邊不代表著玩耍,不代表著愉悅。但是,莫瑜以後會喜歡這裏吧?每年的夏天,往海邊去的公交車上總是人滿為患。想到莫瑜,莫桑突然想去了。去看看海吧,看看適不適合莫瑜去玩。

想去看海很容易,隻要把車開到城市主幹道的東西方向,然後朝著東一直走便到了。一路暢通無阻,莫桑停車下來,往前一看,便看到了一望無際的海岸線,淺淺淡淡,卻不容忽視。這個時候天氣還涼,人也少,莫桑隻在沙灘上走了會。早知道和家裏人一起出來了,莫桑有些後悔。在這些空曠的地方,一個人顯得太孤單了些。空間放大了一個人對外界的感官,在冷風裏,不可避免的覺得寒氣湧上了上來。

“莫桑?”

一個猶豫得不敢確定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莫桑轉過身,看到一個標準成功人士,又略得不羈打扮的人,年紀和他差不多大,隻是莫桑暫時想不起來這人是誰,隻能微笑以對。

“果然,你根本就沒記住我吧。我是雲酒,你想起來了嗎?”

來人用期待的眼神望著莫桑,卻在莫桑並無印象的回想中黯淡了下來。

“你還真不記得啊。我是你的大學同學,一個宿舍的啊。還有那次在畢業晚會的時候,我們曾經……”

“哦,是你啊。”莫桑打斷了他的話。雖然那個時候和雲酒此人在記憶裏隻剩下一個單薄的影子,但是也記得那不是值得記住的事情。雲酒好像也是這個城市的?不過莫桑卻沒有任何想要客套的想法,但是雲酒卻跟在莫桑身邊,問:

“你過的怎麼樣?”

“很好啊,有妻有女,再好不過。”

“你結婚了啊……”若有若無的憂傷從雲酒身上彌散開來,而莫桑的眼神從他手上戴著的戒指上劃過,說:

“你不也是?”

莫桑再走時,雲酒便沒有跟過來。等著莫桑坐到了車上,對雲酒的記憶便重新回來了。莫桑想起來曾經和他親吻過,突然覺得一陣惡心。那時他原來還做過這樣的事嗎?因為想試試看是不是非葉子不可,而做的荒謬嚐試。而現在,現實也像他證明了,他就是非葉子不可。

到現在,有妻有女,再好不過。莫桑回到家,一把抱住正擁在葉子膝上親熱說話的莫瑜,對她承諾說,到了夏天,帶她去看海,一家人一起去。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好冷淡〒_〒評論接近0了要哭瞎了

不要打擊我本來想日更到完結的打算……

☆、葬禮

這天倒是一個大晴天。在雨季過了沒多久的時候,這個晴天,竟然是難得的好天氣。在海邊沒有明顯的雨季,但是每年的這兩個月總是纏綿陰濕,淅淅瀝瀝的。又一個被取了人類名字的台風,擦過這個連登陸都不屑的小城,新聞報道說是又在海邊斷了幾棵樹,損失可以忽略不計。

這樣的天氣,很難得。按說是最適合郊遊的天氣,夏天裏既有陽光又不曬的。但是在莫家,沒有一個人能露出一點笑容的,連莫沉這個傻子,都因這凝重的氣氛,而沒有再露出傻癡癡的笑容。

莫媽媽死了。她死的時候應該是在半夜,因為當莫爸爸早上起床了去叫她,卻發現無論如何都叫不醒了。那時莫媽媽已經因為衰老而身形萎縮,成了幹癟的一小團,頭發找不出一點黑色。行動已經很遲緩了的莫爸爸摸了摸莫媽媽的心髒處,已經很粗糙的手上穩穩的停留在那裏。他看了看陪著自己走了那麼多年的妻子,輕輕的抽了抽鼻子,然後慢慢的上樓。

他扶著樓梯的把手,走的很慢,已經沒有力氣了,走到一半就得停下來歇息。他走到莫桑的門前,敲了三下,每一下都又鈍又響,如同深山破廟裏僅存的敲鍾人。一會兒,莫桑把門打開,疑惑的望了望莫爸爸,等著他說話。

莫爸爸咳嗽了一下,要不然說不出話來。他望著大兒子笑意還沒從臉上收斂起的臉,慢慢說:

“你媽媽死了,去準備葬禮吧。”

於是葬禮的準備便迅速的開始了,在這樣一個好天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