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在他府上換藥,袁勖懷才意識到同野熊那次搏鬥,魏雲音也並非穩操勝券,不過是僥幸贏了。她受傷不輕,卻沒在他麵前抱怨或是呼痛,反而為他受的傷跑前跑後緊張焦灼。
無意識地摸了摸她的額頭,還和倒下去那時一般燙。
袁勖懷的視線輕飄飄的,浮動在屋內的清冽檀香仿佛麻痹了他的神智,他神色不明地移動手掌,拿指腹碰了碰她因為高燒通紅的臉,那高鼻,那尖削的下巴,消瘦了的腮,燒裂了的唇。
唇上起了厚厚一層殼。
起初他僅僅是在摩挲,漸漸手指加重力道變成揉搓,似乎想要將那幹殼搓下來。
魏雲音無意識地哼哼了一聲。
袁勖懷被驚醒一般將手放下,又觸到她的發,像緞子一樣好的頭發又黑又亮,很滑。在他手指上繞個圈,又無力地滑下去。
幹戚從窗戶翻進來的時候,袁勖懷抬眼看了看,站起身神色冷凝,“你是城北軍營中的……”
“丞相大人還記得我。”幹戚一麵說話,一麵往青紗帳內瞟,這間屋子的布置不像是袁勖懷住的地方,反倒像是女兒家的閨房。魏雲音的軍裝早已脫下掛在架子上,想必被子下捂著的人隻穿著中衣。
“武舉那天,你們打了一場。”袁勖懷記性不壞,“你很不服氣。”
幹戚哼哼了一聲,走上前將袁勖懷從床前擠了出來,“不,我心服口服。”
袁勖懷不太在意他說的話,見他關切地探了探魏雲音額頭,又拉起她的手捏著脈,奇道,“你還會號脈?”
“行軍打仗總要能看尋常症狀,這家夥死不聽話,說了讓她別到處亂跑。”
埋怨的話聽起來像是過於關懷,袁勖懷沉默不語地站在一旁,見幹戚想要把魏雲音拉起來才道,“她傷口發炎,今晚就歇在我這兒,不宜挪動。明日一早讓大夫瞧一眼,你再帶她回軍中。”
幹戚回頭瞟他一眼,“這是丞相大人的命令嗎?”
“是。”
“那好。”幹戚不放心地看了看顴骨紅透的魏雲音,“我就睡在這間屋子,架一張小榻,成嗎?”
袁勖懷直覺地拒絕道,“丞相府還有許多房間。”
“她這樣半夜要是想喝水或是疼起來要吃藥,總得有個人看著。”
“有丫鬟值夜。”
“不必,我在這兒守著她。”幹戚忽然想起什麼來似的意味深長地瞧著袁勖懷,眼珠子不懷好意地轉了圈,“還是袁大人想親自守著?說起來她這傷應該也是為大人受的。”幹戚也不是傻子,魏雲音離開時好好的,回來帶了一身傷,還帶回來失蹤幾日的袁大人。
“她今日來找我,暈在我府上,好好照料是應當的。本官已經安排了最穩妥的下人。”
“這個不必大人費心,我們是一個營的,平日彼此有什麼,都是互相照應,沒人比我更熟悉她的脾性。”幹戚似是挑釁地揚眉,站起身恭敬地衝袁勖懷拱手道,“大人就請去休息吧,小榻就架在門那邊,明日等校尉醒來,小的還得帶她回營。”
袁勖懷忽想起當時出使桑蠻,魏雲音曾說要帶一個副手,於是問道,“你是幹戚?”
“正是區區在下。”雖隻是小小屯長,幹戚對著丞相說話也並未相讓半分。
走到門邊,袁勖懷又回頭看了看洞開的窗戶,叫來許伯,命他加強府中守衛,袖著手走到庭院中的樹下,草木香氣似乎讓他混沌了的腦子清醒片刻。
樹影斑駁地投在他單薄的身上,袁勖懷袖著手,不知想到什麼,素來雪白的臉孔微帶起一絲薄紅。回到書房寫下一紙任命才又回房就寢,自回府就一直意興闌珊的袁大人,忽然想起來香氣四溢的烤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