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1 / 3)

他忽然鬆手,竟刹不住腳,好在他又伸手拉住她,才沒跌進眼前靜得恍如是另一個世界的風景裏去。

是一片被冰雪封住的湖,厚厚的冰層足有三尺深,今年的雪下得真大,天兒也前所未有的冷,回頭要找個機會出山一趟給院子裏的兩個人做衣裳,至於眼前的……

魏雲音抬起眼看了看幹戚,收斂起嘴角,“我不在軍中,連你也走了,弟兄們怎麼辦?”

幹戚不著急著說話,撿起一根木棍來走到冰上去,朝魏雲音伸出了手。她靜靜垂著眼望了會兒,還是把手遞給他,兩個人站在冰麵上,緩緩滑行起來。

幹戚重重吐出一大口白氣,抬起臉望望灰白的天色,天似乎快亮了,在這寂靜無人的地方,他默不作聲地瞅著魏雲音看了半晌,才終於問她——

“丞相是怎麼找來的?”

心虛地避開他的眼,她的手指哆嗦了兩下,嘴唇抖了抖,心知避不過,索性硬著頭皮梗著脖子道,“小白找到了我,然後就帶著它主子來了……”

幹戚比袁勖懷晚到半月有餘,自是繞了不少彎路吃了不少苦頭,心頭抑鬱,難免有些不滿,但見她也不像說謊的樣子,又想起來眼前人在河邊放燈那次,明明滿腹委屈,還在燈上寫下那二人的名字……

她既然明知袁勖懷心裏有個人,卻還總是提起他就一臉小女兒情態,叫幹戚看了就生氣,越想嘴巴繃得越緊,唇紋也變得深刻起來——

“並州私兵一事,你比我清楚怎麼回事。丞相要殺馬淩風,自是為著要給大皇子洗清嫌疑,不惜代價寧肯錯殺,也要保大皇子不牽扯進此事。他的心思……你應當已知一二。”

原本知道丞相來信讓她就地斬殺馬淩風一事,隻有韶容知道,想必是她落水之後,幹戚從韶容處打聽出來的,那時候恐怕他們以為她多半已死。想清這層,魏雲音眨了眨眼,口幹舌燥地磕巴磕巴嘴,“我應當知道什麼?”

“如今王儲雖定,但尚未真正登臨天下,丞相與大皇子少年相識,曾是抵足同榻共眠的生死之交。你是武將,並州城一事算是立功,待回到京城,保不齊官位會再升,我西陌與南楚向來不和,若是你能在對戰南楚的時候立下大功,屆時你便是武臣之首。”話說到此處,幹戚覺得已說得十分明白,而他的傻徒兒還一臉茫然的模樣,他忍不住在她腦門心上一敲,“你倒是明白告訴為師,你到底是忠於丞相,還是忠於西陌。”

一句話好似在魏雲音心頭落下重錘,她在山裏頭住了這些時日,天高皇帝遠的過著悠閑日子,倒把朝堂上的醃臢鬧心事都忘得一幹二淨。但總有一日,她是要重新站到廟堂上去的,那時候,她是要與袁勖懷站在一處,還是做忠君愛國的大將。她確是從未想過。

若要這麼說,此次袁勖懷親自來找她,又心甘情願地……與她……

與從前的涼薄冷淡,卻是大大不同。

“師父覺得,我應當忠於誰?”她微茫然地張著嘴,連目光都帶了三分迷離恍惚。

朝陽的微光落在幹戚臉上,他的麵容生得剛硬,這時候也無奈地歎了口氣,伸出手似乎要貼上她的臉,又收回了五指,貼著自己的身側放下。眼神微搖片刻,眼底洶湧著的黯然漸漸沉寂下去,他低著嗓音,“你自己好好想想,為人臣者,應當忠君。而你師父我,終究是江湖中人,這麼些年也沒有學好為官之道。倒是要時常借你的光。”

他一麵說,臉上現出些淡漠,像是想起了什麼事,又不肯明說。

“隻是我得提醒你一句。”拉著她的手,在冰麵上滑出去一截,踢開腳下阻滯的雪塊,幹戚眯起了眼,“朝中之事,稍有不慎,便是伏屍百萬。你既已走上這條路,斷無道理後退。大皇子腿殘又多病,太子是名正言順的皇儲,三皇子常年不在京中,而四皇子……”語聲頓了頓,幹戚緩緩轉過頭來看她,見她眼底已有幾絲分明,幹戚稍放下些心,繼續道,“既然是江湖中人,曾經西陌有一柄神兵,不僅西陌武士人人追逐,哪怕是其他四國,也有不少人心馳神往,可惜少有人知道,這東西……並不是誰都可以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