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幾乎戳到韶武的鼻子上,“荒唐,兵臨城下七日,堂堂天子,拒不迎戰,到底在等什麼!”
“哦?”韶武曼聲道,“迎戰?”
冷漠倨傲的目光一個個看過跪在地上青衣的文官們,他手裏握著劍問道,“你們,誰堪當此任?”
“你?”他的劍抵著安國公的下巴,極快地滑向安伯玉,安伯玉直是渾身發抖,韶武腳步虛浮,一個個問過去,“還是你?”
滿地文臣,俱是磕頭,個個噤聲不敢言語。
朝中武將都派了出去守城,戰事已有兩個多月,倒如今朝中已無人可用。韶武將頭抬起,望著湛藍的天空,問他們,“就算衝出城去,朕可以逃去何處東山再起?”
身後寂靜無聲,仿佛這偌大庭院中,隻有他孤身一人。
一刻之後,安國公喪氣非常地走上來,將手搭在韶武肩上,無奈搖頭道,“要不然,下張退位詔書,派人議和。”
韶武頭也沒抬,沉聲問,“派誰去?”
“要不,就袁丞相?”
一時間滿地肅殺之氣,安國公接著道,“臣相信四殿下仁慈,不會趕盡殺絕,你們畢竟還有手足之情,就算他做了皇帝,也會給你個王位。離開京城,做一個富貴閑人,也未嚐不好。”
話音未落,猛然間一聲劍刃紮入皮肉,“咚”一聲悶響,安國公微胖的身軀倒在地上,手腳抽搐片刻,便沒了動靜。
韶武轉過臉來,靜靜看著驚叫後支著地後退數米的安伯玉,血從寒光泠泠的劍上滴落。
“還有誰,想讓朕退位?”
眾大臣齊齊跪著磕頭,一個個慌道,“臣不敢,臣不敢……”
“安伯玉。”
驟然被叫到名姓的安伯玉嚇得趕忙跪好,整個人撲在地上,胸腹貼地,聲音顫唞不已,“請皇上下旨,微臣一定竭盡所能,死守京城。”
韶武將劍歸鞘,抬頭望了望陰暗的天空,已是華燈初上的時辰,宮中的燈一盞盞亮起來,玉帶般將皇宮圈繞起來。
“糧食不夠,就開糧倉,城中水源不夠,便把宮中的分出去。”
韶武疲憊不堪地吩咐著,又讓刑部商幼清留下,問了他些城中作奸犯科之事,城外雖被圍困得滴水不漏,城中卻也沒亂。
商幼清低著頭板正地稟報,“叛軍下令不可濫殺,似乎也不打算強硬破城。”
“嗬嗬,朕這個弟弟,知道要得人心。坊間都傳他才是真命天子,商愛卿,你怎麼看?”
商幼清小心地瞟了眼韶武的臉色,見他不露喜悲,滿麵麻木沒什麼表情,他將身躬下去,輕聲回道,“皇上得了先帝的傳位詔書,自然才是真龍。”
韶武從桌上拿起個玉核桃捏在手中,深吸一口氣,那股滯在胸中的不甘的抑鬱似乎都隨著安國公的死疏散了去。
他問商幼清,“非得要有傳位詔書,才是真龍嗎?詔書,也是人寫的。”
商幼清額頭冷汗直冒,映著微亮的燈光,像是落了一頭的薄雪。
半晌後他才戰戰兢兢答,“古來傳位就是嫡庶有別,長幼有序,皇上又戰功赫赫,得……得民心者得天下……”
“愛卿的意思是,朕才是民心所向?”
“是。”商幼清硬著頭皮道。
半晌的寂靜無言,宮道越來越黑,商幼清腰背發酸,一背冷汗,正噤若寒蟬,忽然聽見韶武說,“你好好看著這幫百姓,趁亂作奸犯科者,一律重處。”
“是。”
等商幼清直起身來,才發覺韶武已經走遠,那背影說不出的落寞。
商幼清將腰背挺直,招手喚來一旁木偶似的宮人,以眼神示意,朝地上血泊中一動不動的安國公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