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了。
那夜江語然沒有走遠,隻是站在大殿門外等著,等著龍王看完前世今生給她一個結果。
那麵銅鏡她沒看過,但還是聽說了那是龍王與風無淩的前世的,再從龍王自從擊了風無淩一劍之後這些日子以來的魂不守舍,她便也曉得龍王與風無淩前世感情必定深厚,否則龍王不會沒得看古鏡也對風無淩念念不忘,得了失心瘋一般失魂落魄。到底是多深厚的情感使得龍王產生這麼強大的愧疚?而這場賭局,她是否還有贏得他的希望?
風雪依然飄揚,並且雪似乎下得更大了,即使有宮人給她撐傘,江語然還是不免被大雪浸得一身涼透。她一身鳳冠霞帔,祥慶的大紅在凱凱雪白中有說不出的豔麗,伊人紅妝勝昳麗,傾國傾城勝似仙人,卻是冷麵如霜。
殿中始終沒有動靜,即使時間流逝,過了一刻、兩刻、一個時辰……三個時辰……最後是江語然扛不住凍成一個雪人,被宮女哭著求著帶回去。
翌日醒來,江語然顧不得什麼就早早來大殿中等候了,卻發現龍王已經不見了,桌上隻留了一紙書信:前兩世,及今世我皆負她,內心深痛,愧疚難耐,誓不再娶,望令擇良人,勿念,抱歉!——衍。
落款是他的名字,無任何封號無任何自稱,代表他的誠意,同時附上他們的定情信物,一塊曲頸鴛鴦的玉佩。這本是一對玉的,他一隻,她一隻,合在一起便是鴛鴦交頸,百年好合,然而他把他的那隻退還給了她!
江語然執起桌上的鴛鴦玉,再看看她手中的另一隻,忽然閉了眼,眼淚頓時滑下來。她以為,以她的才智和美貌,與他相處了這麼久也該生出一些感情來,她已經不奢求豆蔻之齡時做的“情愛專一”“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夢,隻想著隻要在他身邊,他心中有她片角的地位,哪怕隻把她當成紅顏知己好好相待也足以。卻不想,她在他心中竟是一丁點兒地位也無,他輕易地便可以悔婚,輕易地終生不娶,隻尋那人而去。這麼多日子的等待,早已拋棄矜持高傲,可還是什麼都得不到!
然而傷心過後,江語然忽然又有些釋然了。也罷,既是不愛她,留著也不痛快,便由著他去吧。於是她雙目瑩潤,嘴角微微地彎起來。
…… ……
大雪傾城,已下到神古界之最了,百年皆難遇這樣的大雪,荒野之外已是漫天漫地銀裝素裹,四周白茫茫的隻能看到雪的身影了,天空依然在飄鵝毛,洋洋灑灑幾欲遮人視野,然而即便在這樣艱難的環境中還有人逆雪前行。
龍王一身紅色喜服在雪地中格外醒目,他透過飛揚的風雪望著遠方那一頂蓋滿大雪的小木屋,外麵籬笆淺淺,都沾了白雪,整齊地圍著小小的木屋,木屋左側有一顆大樹,但是此時已是光著枝丫覆滿大雪,但從緊密的枝丫仍能看出春來長葉時必是鬱鬱蔥蔥的一棵大樹。木屋的背麵不遠處便是萬丈懸崖了,顯然這地兒必是極容易看日出日落的地方。跟她的子極符合,她總是那麼愛往高的地方爬,無論是天尊教還是屠龍宮皆建在高處,亦或者與他人對峙打鬥時她也總喜歡站在高處俯視他人。
龍王望著獨子坐在屋前小院中的木桌上,不顧風雪自飲小酒的風無淩,嘴角微微揚起一絲笑。她雖披頭散發,隻著一身簡單的布衣,不再是豔麗的錦緞紅色,也不再做男人打扮,但此時的她有說不出的素雅寧靜,洗盡鉛華,返璞歸真,這樣的風無淩才是好相與的風無淩,也與上一世單純的靈鈺較為接近。
隻是這樣的風無淩,他又該怎麼麵對?又怎麼解釋他的苦衷,怎麼求她原諒他犯下的錯誤?這一世,他也隻等她一人了,又或者說他已等了幾生幾世,直到今日他才知道自己一直等待的是什麼?隻是他犯下了這麼重大的錯誤,該怎麼麵對她?如若她要打他,罵他,或者直接拿長劍刺他他也樂意,隻要她肯原諒他,便是讓他做什麼也願意了。他幾生幾世就等她那麼一個人啊,豈還會在乎那些折磨?更何況是他有錯在先。
龍王正猶豫著,猶豫著走上去該跟風無淩說什麼,忽然看到風無淩朝這邊望來,神情是從未有的專注,似乎正在等待著期盼已久的事情發生,而後她忽然伸出手來,無言地召喚。
“無淩……”龍王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難以抑製的悲痛和喜悅,原來她並沒有怪罪他,她正在向他召喚。龍王幾步就想走上去,然而才走了一步,就又停下來了,神情由驚愣轉為呆滯,不敢相信地望著前麵。
因為早先有一人在他麵前走上去了,那人一直在他前麵,隻不過他一身雪衣幾乎融在雪中才看不清罷了。
他的身影清瘦,似乎還帶著病弱,可並不影響他走向她的沉穩有力的步伐,他走得很快,但是不小心被擋道的矮籬笆絆了一下,差點跌倒,他起身,摸了摸籬笆,便從側麵的小門走進去,而後尋到她抱住她,像是久別重逢般低低地喚:“教主!”
風無淩順勢收回手還抱住他,側著頭靠到他懷裏。龍王可以看到她臉上露出的明顯欣慰的笑容,她輕聲道:“你總算回來了!”聲音裏帶著歎息,還有放鬆一口氣的愉悅。
他心疼道:“你怎麼坐在這裏,大冷的天兒,你可不是鐵人,你穿得厚麼?”他的手在她身上摸索了一陣,終於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