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念的身上,閃著薄薄的光輝,段未然忽然覺得這姑娘是真的善良,她爹抓了山賊,她偷著去解救,總是給他很暖的感覺。他在某一刻忽然十分希望她不是姚史的女兒,畢竟,若以後他要對付姚史,她固然是要傷心甚至責怪他的。
鬱念回過頭來,嚇了一跳,嗔道:“死奴才!你又來做什麼?無聲無息地站在身後,想嚇死本小主啊?”
段未然微微一笑:“來伺候姚小主沐浴更衣。”
“……本小主今日已沐浴過了,你、你明日再來……”鬱念回過身掩住了自己的臉。
段未然被逗樂,扶著鬱念的肩將她轉了過來:“奴才是來告訴姚小主好消息的——三日之後,陛下會親自去刑部大牢釋放灰風山的山賊們,姚小主大可放心了。”
“真的?”鬱念開心地看向段未然,又問道:“你如何知曉的?陛下怎會將這種事告訴你?”
“因……因陛下命奴才三日後,隨同他一起去刑部大牢,是以奴才知曉。”段未然隻好繼續撒謊,又怕姚才人不信,補充道:“是奴才懇請陛下嚴查,說這山賊定有冤情,好在當今聖上通情達理、聰明絕世、精明能幹、虛懷若穀、風流倜儻……咳……他便決意徹查後放人。”
“對……對……要徹查!若是真真可惡,便不能輕饒,而若是蒙冤受辱,便得即刻放人。”鬱念趕忙保持中立態度,免得讓那小太監看出她昨日救不出人的無奈。
“隻是……”段未然歎了一口氣,“若將來……姚小主發現奴才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可否原諒奴才……”
“……”鬱念有些微的心酸,她想,對不起對方的人是她,自己不僅利用了那小太監,還利用了他對她的感情。將來……嗬……將來哪敢去想,她終究是要離開皇宮的,也許他們倆有一天甚至根本來不及道別,就會天各一方。
但她還是點了點頭:“若是……你發現……本小主也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你也要……原諒本小主……”
兩個原本都還挺活絡的人,忽然都沉浸在各自的感傷裏,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壓抑。
遠處的酸菜妹原就瞧不上那小太監,現下更是覺得少當家不開心他便是罪魁禍首,借著用膳的理由將鬱念拉進正殿,打發走了那小太監。
然而不一會兒,那神出鬼沒的姚風墨又再次來到永壽宮。
進了正殿他就悄聲道:“虎符你不必偷了,父親說宰了那小皇帝也無須動用虎符來調遣大量兵力。三日後,那小皇帝會前往刑部大牢,屆時我們的人會層層將他包圍,隻消抓住了他,將來要殺要剮,嗬——就看我們父親了。”
鬱念心下一驚——這是要謀權篡位哪!
“今日我特地前來,就是為了交代你,三日後無論如何,也不要跟著陛下同行,你隻消好好待在永壽宮中即可。有朝一日,我們的父親當上了皇帝,就會給你另找好的寢宮。”姚風墨似笑非笑。
鬱念也不動聲色地應允下來。
送走姚風墨時,她心裏犯了愁,前邊畢公公剛說的三日後他要跟著陛下去刑部大牢,可若是姚家要弑帝叛變,陛下的貼身太監畢公公斷然也難逃噩運。
就在她想要叫來自己宮裏的張公公去請畢公公時,翠花嬸又帶進了一個人。
此人便是玄武門看管太監小鄧子。
鬱念還未開口問話,那小鄧子就急道:“快,恢複原來容貌,換上我帶來的宮女服,跟著我立即出宮!”
翠花嬸和酸菜妹聽到後,不由分說就開始幫鬱念除去外衫,套上了宮女服。
鬱念疑惑道:“為何如此急匆匆?”
“宮外熊叔捎話來,說姚佩佩逃了。你要是再不出宮,身份就要被拆穿了!”小鄧子解釋道。
鬱念緊皺眉頭,掙開翠花嬸和酸菜妹的手道:“可……可我還不能走……我……”
翠花嬸看出鬱念的心思,悄聲勸道:“少當家,畢公公是個在陛下`身邊服侍的太監,你跟他能有何結果?別傻了,逃命要緊!”
鬱念想得自然不止是這個,她還擔心三日後畢公公的安危,覺得無論如何也要提前告知他。可眼下情況危急,能在他人的幫助下順利逃離皇宮的機會也十分難得,她也來不及猶豫。
換完服飾改好發髻後,她撕下自己臉上薄薄的人丨皮麵具,恢複了容貌。翠花嬸和酸菜妹同樣也撕去偽裝,排成一列,在小鄧子的帶領下,施施然出了永壽宮。
鬱念很想親自向那小太監道個別,提醒他三日後的事,可這會兒已沒有機會,她更不能拖累翠花嬸和酸菜妹,隻好垂頭喪氣地跟著。
路過乾清宮時,她看到兩位太監打扮的朝反方向走去。那兩人深埋著頭,隻管急急向前趕路,就在靠近時,她猛然發現那正是畢公公和劉公公。
可她此時什麼都不能做,她已不再頂著姚佩佩的臉了,她就算喊他,他也認不出她來。而且他跟劉公公遮遮掩掩,看來又是出宮剛回來,不願聲張。
夜色下,段未然就這麼與鬱念擦身而過。鬱念張著滿是絕望的眼,掃向段未然,而段未然此時也恰好抬眸,與鬱念目光相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