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2 / 2)

杜明強倒也不在乎,既然張頭下了命令,他便起身往主席台走去。一路上還昂首挺胸的,像是去領大紅花一般。上台之後他往杭文治身前一站,也不說話。這倆人一高一矮,大眼瞪小眼,活像在演啞劇。

台下的犯人們再也按捺不住,有人哄堂大笑,有人噓聲四起。

張海峰瞪圓了眼睛,眼珠子都快爆出來了。然後他大喝道:“杜明強,你這是什麼態度?!”這一聲中氣十足,愣是把台下的哄笑和噓聲全都壓了下去。犯人們便沒事的也心中怯怯,禮堂內重又恢複了寂靜。

隻有杜明強無動於衷,他就這麼站著,既不說話,也不看張海峰,好像一切都與他沒任何關係。

張海峰的目光往杭文治身上掃了一眼,道:“杭文治,你先站到旁邊去。”

杭文治遵命讓到了一邊,同時深為杜明強捏著把汗。

張海峰和杜明強之間沒了阻隔,他用目光狠狠地紮向對方:“大家都在交流心得,認真學習監獄領導製定的學習精神,你卻在睡覺。像什麼話?!”因為禮堂裏安靜下來了,他的聲音沒有剛才那麼大,但嚴厲的口吻絲毫未減。

杜明強漠然翻了翻眼皮,道:“事情都沒整明白,有什麼好交流的?”

這兩句話一出,說話者似乎漫不經心,但聞言者卻有人要心驚肉跳。小順名為“自殺”,實際卻是他殺,知道這內情的除了當天的處理此事的三個管教,還有四二四監舍的其他犯人。在張海峰的運作下,這些人共謀一氣,將真相隱瞞,其目的都是想減輕自己的責任。而杜明強在其中的身份卻顯得有些特殊:那天晚上平哥等人折磨小順的時候,唯有他自始至終都沒有參與,所以這事的真相即使被曝光,他本人也不會受到多大牽連。或許正是出於這個原因,杜明強對待此事的態度一直就比較曖昧。先前張海峰組織眾人串供的時候,別人都積極配合,而杜明強卻散漫得很,當時就把張海峰氣得夠戧。現在他又來這麼一出,話語中竟隱隱透出威脅的意思,難道他真要借著這件事的把柄淩駕與張海峰的權威之上,從此再不把對方放在眼裏?

張海峰怒火中燒,但又沒法去接對方話茬。畢竟此刻在台上還坐了很多無關的管教,萬一那小子犯了混,哪句話真給捅漏了可就無法收拾。不過張海峰多年來身為四監區的中隊長,什麼樣刁蠻難纏的犯人沒有見過?他還真不信有人敢在自己的地盤上翻筋鬥。

張海峰沉默著走下自己的座位,然後一步步踱到杜明強的麵前。他的步伐很慢,但腳力卻很紮實,每一步都像憋足了勁兒似的。

台上台下一片寂靜,每個人都感受到一種令人窒息的壓力,那壓力明白無誤地告訴他們:“鬼見愁”已經到了爆發的邊緣。

張海峰停下腳步的時候,他幾乎已經和杜明強站成了臉對臉。他深重地呼吸著,把一口口濁氣直噴到對方的麵頰上。這是他對付頑劣犯人常有的手法之一。在這個時候,他會把自己想象成一隻野獸,而對方就是被按在堅齒利爪下的獵物。他相信那獵物能感受到自己的想法,而這樣的情形必然會激起對方心底某種最原始的恐懼。

根據張海峰以前的經驗,膽小的犯人會情不自禁地把身體往後縮,同時低下頭不敢看他;而膽大的犯人也會瞪起眼睛看著自己,可惜因為距離太近,他隻能看到自己的眼睛,卻無法把握自己麵部的表情。這會讓對手有種踩在雲端之上、難踏虛實的感覺--這種感覺是最讓人受不了的。通常十幾秒鍾之後,對手或者會後撤,或者會躲開目光,而無論對手選擇了哪種結果,勝負已分。

隻可惜杜明強卻與張海峰此前所有的對手都不一樣,他隻是站在原地,目光既沒有和後者對視,卻也沒有刻意躲閃。他那副悠然自得的神態,就好像對方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這就像兩個高手在博命,一個人已經利劍出鞘,另一人卻視若無睹,甚至連最基本的防禦都不屑去做。他到底憑什麼這麼囂張?當對手的劍鋒砍過來的時候,他又能如何應對?

旁觀者全都屏息瞪眼,他們在等待著張海峰將這一劍砍下去。

當暴風驟雨卻並未如期而至。張海峰隻是伸手往杜明強上衣口袋裏一摸,掏出了一樣東西。而杜明強的臉色卻因此驀然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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