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2 / 2)

若流赤的蛇都長成這副樣子,那他們害怕蛇類,倒其實很有些道理……

幸虧這蛇雖說凶惡,但到底沒有我凶惡。它剛要撲上來,便被我一尾巴掃得沉了下去,痛得不住翻滾起來,扭動的身體在水底卷起許多暗流。

我怔愣之後,正打算隨手結果它的性命,上方卻忽然有人打開了水罐的蓋子,精準地抓住我的後脖子,將我拎了出去。

抬眼,一張敷了厚厚白.粉的臉便入了我的視野。

粗糲的女聲響起,其中略有疑惑:“怎麼是這個花色,這條黑王蛇莫非是得了什麼病的?可聽剛才的聲響,應當是挺精神的啊。”

旁邊立時有人不滿催促:“林嬤嬤,別在這耽擱,管它什麼花色,能咬人不就行了。遲了,事兒可就辦不了了。”

那姓林的嬤嬤便跟著應了一聲,就此收回了狐疑的目光。

於是完全沒有機會提醒他們抓錯了蛇,我就莫名其妙地被她隨手裝入一個竹籃,餘光隻看見那條真正的黑王蛇緩緩溜出陶罐,代替我奔向門外一簇蔥蘢灌木。

我:…………

真是同蛇不同命,這兩人就不曾想過,我其實隻是恰巧路過,恰巧被他們撈起來,恰巧是一條蛇罷了?

但說實話,這雖是陰差陽錯的一件事,卻也不是完全的巧合。即便一時之間沒有想到,這麼些時候也足夠我想明白了。

今天這裏的守衛鬆懈,所以抓住機會行動的不止那個探子,尚且還有其他人馬。深宮之中從來都是藏汙納垢的地方,古來便有不少文人墨客借此發揮,寫出不少戲曲話本,尤記得其中有個故事中便說到一個女子將蛇放在臥房中,自己先服了解藥,隨後與皇帝同房;兩人於是雙雙被咬,那女子達到了目的,同時還消除了自己的嫌疑。

我往日一向擔當幕後黑手的角色,卻不想今日竟然成了那條要咬人的蛇……而那一男一女特意尋了一條毒蛇,言語中又提到“咬人”,恐怕就是打算暗中對付誰。

這樣的事情並不少見,隻是借水罐進宮的方法其實並不保險,漏洞實在太多,若像我這般隻是潛入倒也罷了,一旦有誰死了,隻要去查,任何一個環節都能牽出主使。

硬是要運進一條蛇來,應當是有什麼理由。我能想到的,便是蛇在流赤有特殊的意義,想必他們的主子跟要對付的人有什麼深仇大恨,才會寧可冒巨大的風險,也要讓對方死了都不得安歇。

這樣一來,此事就變得有趣許多。

恨與愛一樣,也是一件很花力氣的事情,這世上大多數的人其實都不會有這樣深刻的情感。反常的行為後麵定然隱藏著一個故事,而我進宮,原本就是為了挖出隱藏的故事。

我因此安靜地呆在竹籃底部的隔層中,借空隙朝著外麵看,一邊聽那林嬤嬤的呼吸聲漸漸由輕變重。他們在一處雕花大門前停下腳步,等甲士搜了身,方才邁入房內。

兵甲之聲響起,有人沉聲道:“等等,那個籃子還沒搜。”

“不行!”林嬤嬤緊張地抓住竹籃的把手,退後一步軟下語氣道:“德妃娘娘要吃的。”

那人皺眉,便聽林嬤嬤身邊的老太監道:“蒼學大人見諒,不是奴才們冒犯,實在是德妃娘娘有些潔癖,她要吃的果子,別人碰一下,她就再不想動了。這是好不容易從南方取來的荔枝,您看……”

這德妃大概確實受寵,蒼學稍稍猶豫片刻,還是收起刀劍,麵色不虞地揮揮手讓他們過去。

林嬤嬤鬆了口氣,轉身快步走向內間,水汽撲麵而來,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股奇特的味道。

等房中景象映入眼簾,我已然知道他們想殺的人是誰。

……流赤國主慕容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