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晨和父神選擇將我困在這裏,真是煞費苦心……
我正在出神,卻被撕心裂肺的哀嚎聲打斷。隻這片刻之間,少年已經生生扯下那兵士的一條手臂,微笑著道:“你替我去給父神傳個話吧,就說讓他放心,我不會覬覦王位,就是很想殺了他,讓他做好準備。不過回去隻需要腳,傳話隻需要嘴,你的手,不如就留在我這裏吧?”
兵士嚇得涕泗橫流,我歎了口氣,抬手掐了個訣,金色的火焰瞬間席卷了他的身體,少年丟開他的屍體後退一步,蹙眉看向我,隨即眼中現出驚異神色:“你是什麼人?”
被自己這麼問,感覺委實微妙。我打量了他一會,隨即勾起唇角,開口道:“你為什麼在這裏,今日該是你的生辰。”
“是帝晨的生辰。”少年的眼睛微微眯起來:“你長得和我很像,用了幻術?”
這時刻保持冷靜的習慣真是讓人頭疼,我施施然地走近了一步:“我和你長得像,自然是有原因的。你不是很奇怪帝俊為何屢屢排斥你,今天甚至還想置你於死地麼?”
少年沉默。
我輕笑了一下,隨即一本正經地繼續說道:“因為,我才是你真正的父親。”
少年:………………
離開夾縫要緊,心魔不是一時半會便能去掉的,那也隻好下點猛藥。
見他愣在原地沒有反應,我於是接著隨口胡謅道:“找到機會接近你並不容易,而且我近來才發覺這個事實。帝鴻,過來吧,你不再是一個人了。”
話音落下,少年目光閃動,不由自主地朝著我的方向前進了一步,卻猛地頓住。他深吸了口氣,冷冷地笑起來:“你說什麼,難道我就信什麼嗎?”
嘖,當真麻煩,看來多疑確實是種病,需要治……
我隻好回憶了一下德妃那為了兒子毅然決然的模樣,然後隨便從地上拔起一把劍來,將劍柄遞給他,開口道:“你若是不信,就殺了我吧。”
少年濃黑的瞳孔中映出我的模樣。他紋絲不動地站在原地,定定地看著我,眼眸深處的神情難以捉摸。
我側頭笑了笑,手腕一旋劍刃便幹脆地朝著自己的胸口刺去。然而疼痛並未如預想中那樣到來,銀白色的劍光迎上了一道強勁的力量,少年挑開我手中的劍,眼底寒氣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某種更為沉重的東西。
“我還是不信你。但今天是我的生辰,我可以任性些,至少能夠騙一騙自己。”
我的心底疼了一下,他卻微微笑起來,試探著伸出手攬住我的肩背,將頭埋在我的胸口,心滿意足地吸了口氣閉上眼睛。
默默無聲地僵立許久,我才環住他,像是安慰一個做了噩夢的孩子,輕輕地拍著他的脊背。
少年動了動,開口問道:“我不會是一個人了,是不是?”
我怔愣了一下,仰頭看向昏黃的天空。斷劍殘肢在夕陽下扭曲成散落的片段,鬼魅一般搖曳,地上投下兩個緊緊相擁的人影,其實卻隻有一個人。
一直都隻有一個人。
像是有無形的狂風卷起,沙塵飛速侵蝕了我的視野。血色花瓣紛紛揚揚地落了一天一地,旋轉的景色在黃昏的劫火中伸展開去,我似乎走過小巷,繞過綠意盎然的牆角,濕潤的草香中,一座茅草屋出現在我的眼前。籬笆上纏繞著垂掛的藤蘿,打開的窗戶中,星星點點的燭火暈出溫暖的橙黃色光芒,無星的夜晚,屋中人的臉因此被映照得格外清晰。
我回過神,不由地感到訝異。
在窗口坐著的,正是應當在夾縫之外的浮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