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黑,難道浮遊心中竟然沒有半點心魔麼?也難怪他能將我帶出來。
我啞然片刻,隨即失笑道:“即便如此,我也不希望你涉險。帝晨那時任由你跟我進夾縫麼?”
浮遊想了想,回答道:“他隻微笑地看著,沒有半分動作。”
“是麼。”我沉吟道:“無論如何,此地不宜久留,我們直接去九重天。”
浮遊一如既往地點了點頭,一個聲音卻猛然插.了進來。
“晚了,你現在去九重天,不過是自投羅網。”
我眉梢微挑,轉頭望過去,便見到了一個久違的故人。
“九嬰?”
他歪頭看著我,陰陰柔柔地笑起來,銀發筆直地垂到腳踝,半遮住他那張蒼白得有些病態的臉:“許久不見,帝鴻,我很是想念你。原本奉命來殺你的人是我,卻不想被帝晨搶了先。可我猜你這樣的人,總歸不會就那樣唄困住的,所以特意在這裏等你。”
我打量他,微笑道:“特意等著我,就為了找死?”
“何必有這樣濃厚的敵意?”九嬰輕柔地說道:“我來這裏,其實是為了告訴你,你辛苦殺了一遍的顓頊沒死,隻是受了重傷暫時蟄伏。他那時用言語誘導你留下德妃的性命,然後分了一魂三魄在那女人身上,借此避過了你的真火燒灼。帝晨去那裏取骨灰,其實就是為了收回顓頊的魂魄。”
“哦?”一片長久地沉寂過後,我緩緩地彎起唇角,慢條斯理地開口道:“你告訴我這些,是打算背叛顓頊麼?”
“我從未效忠於他,又何談背叛?”九嬰不屑道:“一個老不死罷了,若不是因為想殺你,我又何必與他合作?”
我半眯起眼睛,沒有什麼表情地問道:“那麼,你如今是想與我合作?”
“我其實最想殺了你,然後將你的頭做成最最精美的酒器,日日把玩。這想法到今天仍舊讓我全身顫栗。”
九嬰目不轉睛地盯著我,頓了頓,隨後萬般不舍地歎了口氣道:“隻可惜顓頊的目的實在讓我無法接受,我畢竟是一地之主,大陸當真毀了,對我沒有半點好處。東王公不怎麼管事,能與顓頊對抗的恐怕也隻有你。所以我決定先殺了顓頊,再來殺你。”
我道:“你總該先出示些誠意。”
九嬰眨了眨眼睛,陰冷地笑著,身上的森森鬼氣使得周圍溫度似乎都下降了不少:“那我便先告訴你一些消息吧。帝晨現在死而複活,頂著的是你之前‘帝晨之子’的名頭,且公開表明,在一月之後要投身歸墟祭祀天道,以此來給顓頊恢複爭取時間。現在顓頊身邊能用的共有四人,一是帝晨,二是常羲,三是我,四麼……則是采鳥。”
我皺起眉頭,聽九嬰繼續道:“我猜你比我了解許多,這幾人可都不好對付。在我看來,唯一的突破口在采鳥。”
我輕輕吐出口氣來,道:“你抓住他的弱點了?”
九嬰笑起來,那模樣像是一條正吐著信子的毒蛇:“不錯,我知道顓頊把他的家人藏在了哪裏。”
跟卑鄙無恥的人合作有時候委實十分方便,在顓頊找上他的那一刻起,九嬰就已經開始留意該如何扳倒此人,不知不覺已經布下許多暗線耳目,此時便全派上了用場。
我不曾想過,顓頊原來將采鳥的家人關在了從淵,采鳥的眼皮底下。
要想消弭這場危機,唯有徹徹底底地殺了顓頊。可要殺他,就先要找到他的藏身之處,而想布好這一局,采鳥就是那顆缺少的棋子。
再一次回到九重天,我沒有多少感慨,浮遊卻隱隱有些高興。
“我第一次到你長大的地方。”浮遊想了想,斟酌了半天用詞,還是幹巴巴地說道:“很好看。”
山風習習,遠處可見羲和殿重重的層簷。這地方掩藏了許多血腥,然而就像一把殺人無數的利劍,即便劍刃上鮮血淋漓,劍柄也依舊會保持光鮮亮麗。
但這些事浮遊不懂,也不需要懂,畢竟爾虞我詐這種事和做飯一樣,家裏有一個人懂就足夠了。
我於是笑笑,開口道:“是很好看,但我四處遊曆,在這裏待的時間其實不長。等顓頊的事情結束了,我便帶你一起去看看這四海八荒的大好景致,那才是我真正長大的地方。”
浮遊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真的要和九嬰合作?”
我道:“顓頊重傷,恐怕是真的。若當真如此,就有可能是顓頊借助九嬰引我來此,布下一個陷阱想除掉我。正是因為這樣,我才沒有聽九嬰所言直接前往從淵。”
浮遊怔了一下,問道:“那我們來這裏是為了什麼?”
“為了見一個人。”我閑閑回答:“采鳥。”
浮遊不解,我便耐心地繼續解釋道:“那四人中,最容易掌控的便是采鳥。我了解他,便極容易猜到他接下來的行動。采鳥將妻子看得比誰都重要,那麼我便讓他親自去從淵解救家人,不論那些人是不是在哪裏,也不論從淵是不是個陷阱,我的局都能以此開始。隻要逼出顓頊,那就代表著勝負已分。”
浮遊點頭,嗯了一聲,眼巴巴地看著我:“但顓頊死了,不代表天柱會穩當。”
看他眼神,我不由笑道:“放心,我不會選擇投入歸墟。隻要沒有顓頊,天柱再撐個幾百年沒有問題,到時候總會有辦法的。”
“不管你做什麼,我都跟著你。”浮遊頓了頓,挺堅定又有些別扭地說道:“你死了,我也跟著死。”
我微微挑眉:“嘖,會威脅人了,誰教你的?”
浮遊幹脆利落地出賣了身後獻策之人:“九嬰。”
我麵色不變,心裏卻給那心眼和頭一樣多的老妖物狠狠地記了一筆。浮遊卻轉頭看向通向此地的小徑,警惕道:“有人接近。”
我按住他的肩膀,對他安撫地笑了笑,隨即將視線投向小徑的盡頭,淡然道:“是采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