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月霏代替兄長處理完一些緊要的公務之後,一個人來到了高枳佑的宮殿外。

殿內,還能隱約聽到裡麵傳來如野獸般的咆哮之聲,有著壓抑的痛苦和掙紮。

高月霏並未去打擾皇兄,隻是站在殿外的廊柱下,微揚起頭,看向懸掛於空的明月。清冷的月華灑在她身上,腳下的玉石地板,倒映出她模糊的影子。

她凝視著月光,英氣的雙眉失去了以前的光彩,美麗的眸底,氤氳朦朧,一滴清淚順著眼眶滴落。

對月呢喃:「我答應你的事已經做了,希望你真的能尋到你要的自由……一路好走。」

此時此刻,在全天下都指責她暗箭傷人的罪行時,又有誰知道,她與殿中的皇兄,其實不過都是一個情感上的輸家?

隻是,為了他,她願意背負這一世的罵名,將這個秘密永久的埋藏在心底。

……

秋後烈陽,大地灼熱。

天氣,阻止了屍體過久的停放。

不得已,楚皇趙晟乾隻得下令,在鎮國王爺夫妻棺槨停放七日後,便擇吉時下葬於皇家陵園。

出宮前,趙晟乾獨自來到趙琮居住的純沅宮之外。

他屏退了內侍和宮女,獨自走到趙琮的房門前,望著緊閉的房門,聽著裡麵輕敲木魚唸經的聲音,緩緩開口:「父皇,今日就要送顥弟夫妻最後一程,您還是不肯出來麼?」

木魚聲頓了一下,房間裡卻依舊沒有半點回應。

少頃,木魚聲再次響了起來,隻是沒有了之前那麼平緩,變得有些急促。

趙晟乾垂下眼角,緩緩向後退去,離開了純沅宮。

安放著趙晟顥和楚清的棺槨,在文武大臣的見證下,合上了棺蓋,釘上了棺材釘。

從王府出發……

送葬的隊伍十分的龐大,王府衛隊,宮中禁衛軍,京畿大營諸將,九溟商號的管事,楚清的手下,文武百官,萬千百姓。

趙晟顥和楚清沒有子嗣,皇室中也還未有下一代,趙晟乾便從王公貴族中抽取了百名童男童女,為二人披麻戴孝,充當孝子服喪。

這一日,建寧都城中商舖關閉,全部暫停營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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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號角不斷,戰鼓聲聲。

這一日,萬人空巷,沿街跪拜送行。

這一日,送葬的路上,被白色的冥幣鋪滿,如同在秋日下了第一場雪。

人們緩步而行,慢慢將棺槨送出了建寧城,向幾十裏外的皇家陵園而去。

路上,沒有人提前離開,都放下一切的事務。今日,再也沒有什麼事,比這件事大。

寬闊的官道慢慢變得狹窄,延綿十幾裏的隊伍,宛若長蛇一般蜿蜒而上,進入了山脈之中。

南楚皇室,以山為陵。

歷代君王,都是尋找合適的山峰,將山壁挖空,當做自己死後安睡的陵墓。

趙晟顥的陵墓在他繼承逍遙王時便開始修建,十幾年來早已經修葺完畢。但是,皇上一句『享受帝王資格』又在短短幾日中,讓無數工匠日夜不休的擴大了陵墓的規模。

陪葬品,葬製都是按照帝王級別。

傾斜的墓道,厚厚的斷龍石,再後麵,那是一條幽暗的墓道,象徵著從此的陰陽兩隔。

按照規矩,活人除了送棺槨的人之外,隻能在陵墓外圍。

負責送趙晟顥夫妻合葬棺槨的人,自然是他身前最貼身的近衛。十六人,抬著巨大的棺槨,緩緩進入墓道,用手中的火把照亮了墓道裡的方向。

路過耳室,堆放陪葬品的側殿,終於來到了呈放棺槨屍身的主殿。

砰——

棺槨觸地,被輕輕放在整塊玉石雕琢而成的棺床上。

十六人互視一眼,站在棺槨前,由福祿壽喜四人領著,對著棺槨磕了三個響頭後,才緩緩退了出去。

走過墓道,阿福落在了最後一人。

當他走出斷龍石後,抬手按下了放下斷龍石的機括,巨大的石塊緩緩放下,卻在最後一道容人平身擠入的縫隙時,被他踢入一塊暗藏在墓道裡的精鐵,阻止了斷龍石的繼續下降。

傾斜的墓道,也遮擋了外麵之人的視線,在外麵等候的眼中,那『轟隆』一聲,代表著斷龍石的完全落下,今後再無人可以打開,打擾墓中之人的清淨。

「填土——!」

一聲令下,早已等候多時的士兵,便揚起手中的鐵鍬,將墓道用泥土填平,掩蓋墓道的痕跡。

這次下葬,從早上一直持續到傍晚。

等到一切妥當後,送葬的文武大臣們早已經餓得眼睛發暈,腳步輕浮。

見此狀態,趙晟乾便一聲令下,帶著文武大臣們返回了建寧都城。臨走時,他轉身再次望了一眼,那麵剛剛立下的墓誌銘石碑,最終收回了眼神。

漸漸的,皇陵又恢復了平靜,隻有偶爾的蟲鳴鳥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