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
【原文】
太史公曰:“夏之興也以塗山,而桀之放也以妹喜;殷之興也以有娥,紂之殺也嬖妲己;周之興也以薑嫄及大任,而幽王之擒也,淫於褒姒。故《易》基乾坤,《詩》始關雎。夫婦之際,人道之大倫也。禮之用,唯婚姻為兢兢。夫樂調而四時和,陰陽之變,萬物之統也,可不慎歟?”為人妻者,其德有六:一曰柔順,二曰清潔,三曰不妒,四曰儉約,五曰恭謹,六曰勤勞。夫天也,妻地也,夫日也,妻月也。夫陽也,妻陰也。天尊而處上,地卑而處下。日無盈虧,月有圓缺。陽唱而生物,陰和而成物。故婦人專以柔順為德,不以強辯為美也。
【譯文】
司馬遷說:“夏朝的繁榮,功在塗山,桀的流放,罪在妹喜;商朝的興起,功歸有娥,紂的被殺,罪在寵愛妲己;周代的興起是因為薑嫄及大任,而幽王的被擒,是因為褒姒的荒淫。因此《周易》基於乾坤八卦,《詩經》始於關雎之篇。夫妻之間的交往之道,是人類社會的道德規範的最大原則。禮法用於婚姻,隻在於對待婚姻要小心謹慎。樂調節,則四時和,陰陽的變化,製約萬物。能不慎重嗎?”為人之妻,她的品德共有六種:一是柔順,二是清潔,三是不嫉妒,四是勤儉節約,五為恭謹,六為勤勞。丈夫如天空,妻子像大地。丈夫是太陽,妻子是月亮。丈夫陽剛,妻子溫柔。天高而居上,地卑而處下,太陽沒有盈虧,月亮卻有圓缺。陽唱而生物,陰和而成物。因此妻子以溫柔順從為美德,以強詞狡辯為醜品。
古代人物
【原文】
漢曹大家作《女戒》,曰:“陰陽殊性,男女異行。陽以剛為德,陰以柔為用。男以強為貴,女以柔為美。故鄙諺有雲:‘生男如狼,猶恐其尫;生女如鼠,猶恐其虎。’然則修身莫若敬,避強莫若順。故曰:敬順之道,婦人之大禮也。”又曰:“婦人之得意於夫主,由舅姑之愛己也。舅姑之愛己,由叔妹之譽己也。”由此言之,我臧否譽毀,一由叔妹。叔妹之心,誠不可失也。皆知叔妹之不可失,而不能和之以求親,其蔽也哉!自非聖人,鮮能無過,雖以賢女之行、聰哲之性,其能備乎!是故室人和則謗掩,外內離則惡揚,此必然之勢也。夫叔妹者,體敵而名尊,恩疏而義親,若淑嬡謙順之人,則能依義以篤好,崇恩以結援,使微美顯章,而瑕過隱塞,舅姑矜善,而夫主嘉美,聲譽曜於邑鄰,休光延於父母。若夫蠢愚之人,於叔則托名以自高,於妹則因寵以驕盈。驕盈既施,何和之有?恩義既乖,何譽之臻?是以美隱而過宣,姑忿而夫慍,毀訾布於中外,恥辱集於厥身,進增父母之羞,退益君子之累,斯乃榮辱之本,而顯否之基也,可不慎哉!然則求叔妹之心,固莫尚於謙順矣。謙則德之柄,順則婦之行;兼斯二者,足以和矣!若此,可謂能柔順矣!妻者,齊也。一與之齊,終身不改。故忠臣不事二主,貞女不事二夫。《易》曰:“柔順利貞,君子攸行。”又曰:“用六,利永貞。”晏子曰:“妻柔而正。”言婦人雖主於柔,而不可失正也。故後妃逾國,必乘安車輜軿;下堂,必傅母保阿;進退則鳴玉環佩,內飾則結紉綢繆;野處則帷裳壅蔽,所以正心一意,自斂製也。《詩》雲:“自伯之東,首如飛蓬。豈無膏沭,誰適為容。”故婦人,夫不在不為容飾,禮也。
【譯文】
東漢曹大家著有《女戒》,說:“陰陽性質不同,男女行為有別。陽以剛強為德,陰以柔順為用。男子以強健為貴,女予以溫柔為美。因此有句諺語說;‘生個男孩像豺狼,還害怕他軟弱如蛇;生個女孩像老鼠,還害怕她成為老虎。’修養自身莫如恭敬,躲避強橫莫若溫順。所以說:敬順之道,是為人妻子的最大禮義。”又說;“妻子受到丈夫的寵愛,是因為得到了公婆的喜愛。公婆喜愛自己,又是因為小叔小姑稱讚自己。”由此可見,妻子的褒貶譽毀,完全在於小叔小姑。小叔小姑的愛心,確實不能失去。每個妻子都知道不能失去小叔小姑的愛心,卻不能夠溫和地對待他們,豈不是大錯特錯嗎?妻子並非聖人,怎能沒有過錯?即使有賢女的品行、聰慧的性情,也難以成為沒有缺點的完人。因此妻子隻要得到家人的信賴,她的過錯就不會外傳,倘若得不到家人的喜愛,她的過錯就會傳揚出去,這是必然的道理。小叔小姑和嫂子之間,體敵而名尊,恩疏卻義親,若是賢淑、謙順的妻子,和小叔小姑友好相處,崇恩結援,使自己的美德遠揚,錯誤隱塞,以至於公婆誇獎自己,丈夫讚揚自己,聲譽傳播鄉鄰,榮耀延及父母。若是愚蠢的妻子,在小叔麵前居高自大,在小姑跟前因寵驕盈。既然大施驕盈,又怎能談得上和平相處?既然背離恩義,又哪能獲取小姑小叔的讚譽?結果自己的美德被遮掩、過錯遠揚、公婆憤恨、丈夫惱怒,毀訾傳遍內外,而恥辱集於一身,留在夫家就會增添父母的恥辱,回到娘家又會添加丈夫的憂患,對待小叔小姑的態度是為人之妻的榮辱之本、顯否之基,能不慎重嗎?要博得小叔小姑的歡心,最好的辦法就是謙恭溫順。謙恭,是品德的根本,溫順則是妻子的品行,二者兼備,足以和小叔小姑和平共處。妻子像這樣,才能稱之為柔順。妻子,要對丈夫恭敬。一旦與丈夫結婚成家,就要終身不改。因此忠誠的大臣不能侍奉兩個君主,貞節的女子不能侍候兩個丈夫。《周易》說:“妻子柔順,有利於執守正道,丈夫才會有所遠行。”又說:“用六:有利於永遠恪守正道。”晏嬰說:“妻子性情溫柔,作風正派。”說的是妻子以溫柔為主,此外還必須作風正派。因此皇帝的後妃離開本國,必須乘坐安車輜軿;走到堂下,要聽從傅父保姆的意見,進門出門都要身佩鳴玉,在家梳妝打扮,要結紉綢繆,野外居住要穿著帷裳,為的是一心一意,自我約束。《詩經》說:“自從君子遠征東邊,我在家披頭散發。難道沒有潤發油嗎?不是,可我為誰打扮呢?”所以妻子在丈夫外出的時候不打扮自己,這是合乎禮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