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過了一年,父親將弟弟的照片重新翻了出來,帶著照片天南地北地找。他母親在家等,每次抱著希望,等到的則是失望。
多年尋找未果後,孫弘曾勸過父母,放棄吧,找這麼久也沒找著,你們年紀都大了。實在不行,你們休息,我去找。
他父母是這麼說的,這事兒和你沒關係,你好好過你的日子,別多想。爸爸媽媽再找找,就再找一段時間,等我們老了,找不動了,也就放棄了。
當時孫弘是內疚的,他是真的動過放棄的念頭。對自己的親弟弟,放棄了。覺得父母這樣太苦太可憐。而且隱約覺得,可能真的找不到了。要找得到,也早該找到了。
母親退休後,便跟著父親一起踏上了尋找弟弟的道路,兩年前在西部落了根。其實孫弘是有些欣慰的,雖然他們還在外麵奔波,卻開始把別人的孩子當自己的了。他們是真的開始放棄了。
對弟弟帶著太強烈的內疚,孫弘已經很久沒再看過他的照片了。可能有十年了吧,或者更久。當孫弘從衣櫥底部取出那生鏽的鐵盒打開時,他愣住了。
照片裏的男孩,圓圓的臉蛋,粗粗的眉毛,大大的眼,笑得肉嘟嘟的臉鼓起來,臉頰紅撲撲,可愛得緊。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弟弟。
卻不像潘小嶽。
一丁點兒都不像。
潘小嶽的臉是尖的,眉毛是細的,眼睛沒那麼大卻更長,笑起來的時候,像陽光灑下來一般。
是怎麼會覺得潘小嶽像他弟弟的呢?孫弘握著照片發呆。
第一次見潘嶽是在夜裏,差不多就是這樣的天氣,開始熱了,暑氣卻沒真的到來。夜裏還是涼爽的。那天他在警局值班。接到個電話,說是有人入室盜竊,從窗戶爬進去的小偷。他趕過去,追著潘小嶽跑,潘小嶽跑得很快,他很少見到跑這麼快的人,但還是追上了。潘小嶽卻扭傷了腳,走路的時候皺著眉頭,他就覺得這男孩特可憐,鬼使神差地去背了他。他是個好警察,卻不是對每個犯人都這麼好的,絕不是。
潘小嶽做筆錄的時候不配合,滿嘴跑火車。他就想著小子年紀輕輕走上歪路,真可惜。當潘小嶽將帽子褪下的時候…對,就是那個時刻,他想起了他弟弟。他弟弟做算術不會的時候,也喜歡撓頭,一臉煩躁和委屈,就和潘小嶽一樣。隻是因為那個動作而已。從那一刻起,他就對潘小嶽有異樣的關注和感情。隻是因為那一瞬。
此後看到潘小嶽肚子餓,就連夜出去給他買吃的。他弟弟喜歡芝麻味豆奶,不知不覺就買了,潘小嶽說他喜歡吃的時候,其實他很高興。
想著潘小嶽年紀輕輕要坐牢,便硬著頭皮打電話給周航,告訴他潘小嶽什麼都沒偷到,已經悔過了,看能不能放他一馬,周航立馬答應了。後來孫弘才知道,周航是本意如此,隻順水推舟隨了他的意。孫弘驚覺,他差點就忘了,這才是他第一次目無法紀,幹擾司法,也是為的這個潘小嶽。這事兒不知怎麼傳到謝明那裏,罰了他一個月獎金,並不算嚴懲。
馬路上抓到潘小嶽偷東西,和妓|女做交易,他就失了冷靜,氣不打一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