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四(1 / 2)

二四

用了飯之後,南笙也還沒有那麼快離開。因為楊新開了口,將她留了下來。一碟花生米,一壺米酒,她們師徒二人坐在正堂的飯桌前,一人一碗酒,喝了起來。

楊新好酒,但不算貪杯,故而平日裏多少喝一點。攤上這麼一個會喝酒的師傅,作為徒弟,南笙也是會的。正堂裏隻點了一盞油燈,昏暗得恰好能看清坐在一旁的人臉。

南笙拎著酒壺,往楊新碗裏倒酒,一派的溫順。楊新夾了一粒花生往嘴裏放,眯著眼睛喚了一句,“阿笙啊……我聽人說你家那季姐,在鎮上找到工了?”

南笙點點頭,端起碗喝了一口酒,應道,“嗯。”

“那她什麼時候搬到鎮上去住?”楊新喝了一口酒,狀是漫不經心的問道。

南笙也沒有多做她想,便答,“鎮上租房子費錢,我家人不多,她在我這裏住著也挺好的。”

楊新聞言,眉頭一壓,道,“她既不是這裏的人,住在你能做工之後遲早也是要搬出去的。阿笙,她要是手頭緊了,你也該開口讓她走了。你隻是把人救回來了,又不是要養她一輩子。更何況,一個大女人在恩人家白吃白住的,總是有些不好的。”

她這話說的南笙心裏有些膈應,什麼叫做白吃白住,季姐姐人好,幫她做活,還收拾家裏,能讀書識字自己有工,哪裏不是個大女人了?但說這句話的人是自己師傅,南笙也不好表現自己不愛聽,隻壓了眉,道,“季姐姐不是白吃白住,她幫了我不少忙。”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她幫你,也是你應該得的。”楊新又喝了一大口酒,濃鬱的酒精沉在了胃裏,飄然的感覺從血液爬上了腦袋,蒙了眼,讓人覺得有些昏沉。幾口酒下去,話也好說了一點,她道,“我知道你這幾年和師太兩人過得清苦,如今多個人也多個照應,你要是真想留著她,也得和人義結金蘭再說吧。不然,這人住在你家,也不大像話。更何況……”

楊新想著前幾天路過河邊,聽得那些婦男說的話,眉頭一壓,似乎不想多說一般,止住了話頭。語氣一轉,頗為語重心長的說道,“你家就兩間屋子,你也到了應該成親的年紀了,成了婚之後,那季安然住哪兒啊?”

“住我家。”南笙抿唇,話語說的堅定有力。楊新偏頭,看了她一眼搖搖頭,“你這孩子,就是心善。你是留了人,可人家小郎君覺得你家住了個非親非故的人,心有芥蒂怎麼辦?”

再怎麼木訥的人,聽到了這裏,也聽出了不對勁的感覺來了。南笙皺眉,說道,“師傅,成親的事,還早。”如果等到她成親,季安然大概能獨立出去,就算找不到家,也能找到落地生根的地方,養活自己了。

“你十八了,你看你那些堂姐,十七八歲,都做阿娘,就你說還早。我知道你日子過得苦,婚姻大事沒有母父做主,可一日為師終日為母,你年歲越大,做師傅的也越操心了。”楊新歎了一口氣,這麼說道,“阿依年紀正好,和你也挺合適的。你這孩子做事踏實,雖然年輕時清苦點,但見著也是個能把日子過好的……”

“……”完全還沒有反應過來的南笙蒙了圈,便被身後男人一聲嗬斥清醒了腦袋,“楊新!喝了幾兩貓尿,你就糊塗了!”

說著,就上前,扶了女人,壓著眉對南笙說道,“南笙,你師傅喝糊塗了,我扶著她回去休息。”

被男人扶著的楊新一甩手,沉聲道,“我沒喝糊塗,我瞧著阿笙比那些丫頭都要好。”

許是起了爭執,引來了楊依兩兄弟張望。約摸曉得自己師傅存著什麼心思的南笙起身,對著師傅冷靜說道,“師傅今天喝了不少,還是聽師郎的去睡吧,我先回去了。”說著,竟是匆匆離去,還忘記將自己的菜籃子拎回去。

楊依見著她要走,也不明白客廳裏的事,看著她的菜籃子落下,便拿著急急的跟了上去,“阿笙姐姐,阿笙姐姐……”誰知道南笙聽到了他的呼喚,腳步越發的快了起來。

楊新瞧著自己徒弟走了,隻以為這孩子慣來內斂的性子,該是不好意思的,便喊道,“阿笙,你給我回來。”

可南笙走得快,很快融進了一片夜色裏。沒有燈火,隻借著昏暗得月光,南笙抹黑一般走在自己熟悉了十幾年的小道上,腳步越來越快,快的隻讓人以為後麵有好幾百隻嗷嗷在追趕她。

走到後來,走路的都成了跑,將身後的喧囂,遠遠甩開。

一路跑上了小坡,南笙停在了自己家門口,穩著呼吸。抬頭一看,院子裏一片昏暗,有個朦朧的人影,在晾衣的竹竿下,彎著腰擰著東西。有水聲滴落在石頭上,滴滴答,依稀的傳了過來。但聽得那人哼著不知名的小調,就算黑夜裏看不清容易,可在南笙的腦海裏,卻能將這個人的臉完完整整的勾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