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麋忎伒在同一部戲裏,蘇沬一直都是又期待又怕受傷害,她和麋忎伒被分配到不同的休息車上,一個小時前麋忎伒要從另一邊趕過來的時候和蘇沬通過電話就再也沒有消息,聽文文說,麋忎伒已經到了,現在正在隔壁卸妝化妝,蘇沬低頭看著遲遲不響的手機,鄒芝靈說的話又從腦紋裏溢了出來。

“麋忎伒進劇組就變一個人這不是傳聞,你與其擔心她忙不過來,不如擔心你自己,把你那顆小心髒練成銅牆鐵壁比較實際,你們這樣兩三天鬧一下,又肉麻一下,我都想轉台了。”

門被敲響,蘇沬放下手機對著鏡子最後一次確認了臉上的妝,在這部戲裏,蘇沬已經素到不能再素了,每次看鏡子,蘇沬隻看兩個地方,眼屎和鼻毛,對於美美地上鏡頭她已經不指望了,隻求不要出現什麼丟臉的畫麵就好,她披著外套走出休息室,隔壁一陣攘攘,麋忎伒也從休息室裏走了出來。

在官劇裏總是盤在腦後的黑發披在肩上,旗袍也換成了陳舊的白襯衫,灰色的棉褲下是夾腳拖鞋,休閑中帶了點頹廢的味道,她將兩邊的耳環摘下交給助理,對著蘇沬淡淡一笑:“走吧。”

她想要追上腳步,卻被前頭往山頂奔去的階梯愣住了動力,一路領著她上來的小黃狗回頭搖著尾巴催促,她也跟著回頭,原來已經爬了這麼長一段,階梯兩旁的植物都被淩晨的霜露凍壞了,今年的天氣冷得不自然,不知道真是天氣的緣故,還是她的心已經冷的失去了溫度,她的眼皮和嘴唇早就被凍僵了,紅紅的鼻子上她感覺到幹裂的痛,很冷,背上卻出了汗。

回頭再回頭,小黃狗不見蹤影,留在眼前的隻剩下陡峭的階梯,她捏著手裏的紙片繼續往上走,越往上走,階麵就越濕滑,青苔代替了人煙,鼻間都是冷霜和泥土的味道,胃筋因為劇烈的運動而抽痛,跨上最後一階的時候她幾乎要忘了她是誰,那些歇斯底裏的過去被踩在路上,滲入土裏,日落日出就會被凍在冷冽裏,再也想不起來。

山頂的植物比路途還要茂密,地上都是厚重的草藤,澹台汝站直了還在抽搐的胃,越過這一片視覺的遮蔽,原來,她所到的並不是真正的山頂,山頂聳立在小屋屋頂之後更嗆人的地方,她不用再往上走,因為她要找的地方已經到了。

這裏並沒有門牌,但是她就是確定她已經到了,這一片蔭鬱在勾動她躁動的頻率,樹叢被風吹的擻擻晃晃,像是在同情她的過去,像是在理解她的過去,她拉緊衣領想要阻止冷風鑽進衣服裏掏出她的心事,手指的冰涼卻凍了自己,她哆嗦著往前走,走向枝藤草葉的中心那一扇小小的門,門半掩著,門以外的其他都掩沒在各式各樣的綠裏。

這裏有人?

這裏沒有人?

拍了又拍,喊了又喊,她始終沒有得到想要的答複,許是天氣真的太冷了,許是太想要知道裏麵是什麼了,她又喊了兩聲,冷空氣嗆在喉嚨上讓她咳嗽連連,衣領摀著嘴重新找回了呼吸以後,她一腳踩在牆以內卻是門掩之外的範圍,推了門走進去。

屋子裏比外頭還要寒冷,那樣的冷沁是從腳底搔著一路鑽進了血管裏,霸占了血流的每一個岔口,盤踞了還活動的細胞,比空氣更冷的,是屋子裏的畫。每一幅畫裏都是支離破碎,看不出它的形體,色調裏都是絕望,她看著牆上的那幅畫,往後又退了幾步,退到了門邊才看清那是一張臉,臉上的扭曲,眼裏的麻木掐住了她的嘴巴,強迫她吞下剛才拋在腦後的那些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