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時也見到他。」杜衛平說。

「是嗎?那麼,他並不是第一次在書店關門之後回來的了。他剛才說明天找我,說得結結巴巴的,好像有甚麼心事。」

「他會不會是喜歡你?」

「不會吧?」我嚇了一跳。

「你又不是有三隻眼睛兩個咀巴,他為甚麼不可喜歡你?」

「不至於吧?」

「你是說他不至於喜歡你?不要自卑,你沒那麼糟糕。」他邊走邊說。

「我是說我不至於那麼糟糕吧,隻能被他喜歡。」

杜衛平咯咯地笑了:「你看不起大蟲。」

「我沒有看不起他。」

「但你認為他喜歡你是不自量力。」

「難道不是有一點點嗎?」

「這樣不是更感人嗎?因為喜歡,所以不自量力,冒著被拒絕和嘲笑的危險。」

「假如他明天向我示愛,我要怎麼拒絕,又不傷害他的自尊心呢?」

「沒有一種拒絕是不會傷害對方自尊心的。」他說。

「哼!為甚麼你有葛米兒喜歡,而我隻有大蟲。」

他莞爾:「原來你妒忌我!」

「誰要妒忌你?你沒勇氣拒絕,但我有。你不知道嗎?能夠拒絕,才是一種身分。」我說。

「如果隻能不斷拒絕,從來沒有一個是值得接受的,那倒是可憐。」他笑笑說。

「我寧願高傲地發黴,也不要委屈地戀愛!」我說。

「我不知道怎樣開口。」大蟲結結巴巴地說。

我和他在書店旁邊的咖啡室見麵。

「到底有甚麼事?」我問。

「真的很難啟齒。」

「太難的話,不要說了。」

「但是----」他說:「如果一直藏在心裏,我怕將來會後悔。」

停了很久之後,他終於說:

「你知道喜歡一個人的滋咪嗎?」

「我知道。」我尷尬地說。

他不斷搓揉手裏的餐巾,說:

「我是說暗戀。」

「我從來沒有暗戀別人。」我說。

「當然了,你條件這麼好。」

「跟條件無關的,可能我比較愛自己吧。我舍不得讓自己那麼一廂情願地喜歡一個人。」

「是的,暗戀是一種煎熬,開始的時候很甜蜜,後來卻會變得愈來愈難纏。可是,一旦開始了,想回頭已經不容易。」他低著頭說。

我不知道該說些甚麼。

大蟲繼續說:「就像一隻小鳥不自量力愛上了一條狗,於是,小鳥每天也感傷地飛到狗兒頭上,不知道哪天會不小心給牠用爪踏得粉身碎骨,可是,能夠每天悄悄看著牠捉蚤子,也是一種幸福。」

「大蟲,你看書太多了。」

「暗戀是很卑微的。」大蟲說。

「形式或許卑微,精神卻是高尚的。」我安慰他。

「程韻,我------」他的臉漲得通紅。

「不要說了。」我製止他。

「我不說你怎麼知道呢?你會嘲笑我嗎?」

「不會。」我隻好撒謊。

「我-------」他吸了一口氣,說:「喜歡了杜衛平。」

我吃驚地望著他:「你不是喜歡女人的嗎?」

「誰說的?」

「你是為了對舊情人的承諾而去學小提琴的。」

「我沒說他是女人。」

我恍然大悟。

「但是,杜衛平是喜歡女人的。」我說。

「是嗎?有些女人會跟同性戀的男性朋友一起住的,就像姊妹,他跟你一起住,我以為....」他難堪地說。

「我們不是姊妹。據我所知,他暫時還是喜歡女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