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1 / 2)

鐵甲長矛,人人手握火把,火光沖天,院裏院外被照得亮如白晝。

是救兵到了。

她心頭一鬆,將方才的糟心拋諸腦後,加快了步子往前走,一踏入院門便看到兩個男子麵對一群女眷而站,一白衣,一青衫,均長身玉立,頭頂豎冠,儼然翩翩郎君。

不知那位白衣郎君說了一句什麽,引得一堆女眷嬌笑連連,看來都已經從方才快要被嚇破膽子的局麵中掙脫而出了。

謝瑤跨進院子的腳步因那個青衫背影而略微遲疑,但謝夫人眼利,女兒一露麵就已經被她捉了個現行,忙擡高了聲音道:“阿瑤,快過來,來謝過泌陽王趕來相救。”

所有人都將目光投來,再躲避已然來不及,那二位郎君也已經轉過身子,隻用一眼她便認出來,穿白衣的是二皇子瑞王嫡子泌陽王宇文恪,著青衫的,卻是謝父相中已久的柳門柳昀之,其父是國子監祭酒,在京都士子中威望極高。

這兩人,往日謝瑤都曾見過。

宇文恪的父親瑞王便是坐上皇帝寶座兩個月後被當今聖上貶為親王的那位,如今身份尷尬,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結交外臣,不參與朝政,不接待外客,行事處處小心謹慎,說話戰戰兢兢。

但即便如此,瑞王依舊是如今在朝中呼聲最高的第一皇位繼承人。

先帝長子早亡,隻留下一個幼女,如今不過總角之齡,養在女聖人身邊。雖然得聖上喜愛,但不過一個女娃娃,沒人覺得她能掀起什麽風浪。

瑞王畢竟是聖上親子,即便陛下如今重用母族淳於氏,朝中正派官員卻沒幾個人對對她那兩個擔任要職卻屍位素餐的侄兒正眼相看。

拋開少數溜須拍馬之輩,多數良臣還是如謝尚書一般,盼著終有一日陛下能歸政於宇文氏,隻是沒有謝尚書那般敢於直言進諫罷了。

但瑞王嫡子宇文恪卻和其父軟弱無能的形象相去甚遠。

宇文恪自幼便有神童之稱,五歲能書,八歲能作詩,十一歲拜入廖閣老門下,十六歲藏名參加進士科,得了二甲第十三名,當時此舉轟動京城。

當朝有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之說,進士科之難,可想而知。單以十六歲幼齡考中進士二甲,就足以讓白頭學子羞煞了,更不用說宇文恪的那重郡王身份。

當時先帝在位,國家多年無戰事,天下太平,貴族子弟走雞鬥狗,多遊手好閑之輩。紅榜一放,簡直為朝堂增了一股清流。先帝龍顏大悅,對宇文恪大加贊賞,順便連瑞王都得了幾分榮耀。

可惜他老爹是個扶不起的阿鬥,祖母又是堯舜以來女輩第一能人,隻能說宇文恪實在是運氣不好,否則如今皇太子的寶座他早已坐穩。

要說謝瑤那個莫名其妙的“洛陽第一才女”的名聲還和宇文恪脫不了幹係。

謝瑤腦中迅速轉了兩圈後收斂思緒,將一直攥在手中的匕首攏進袖子,快步走到母親身邊,對著麵前的兩位郎君屈身一福,道:“謝瑤謝過泌陽王和柳家大郎趕來相援。”

宇文恪穿一身素色錦緞,踩祥雲軟靴,袖口領側均用同色絲線勾勒暗紋,頭頂豎玉冠,麵如白玉,鬢如刀裁,雅致中隱有華貴。

他見謝瑤曼步而來,目光若有若無地往身側默不出聲的柳昀之身上瞥了一眼。

見柳昀之一直垂著雙眸,不為所動,當即薄唇微勾,笑著對謝瑤拱手回了一禮,道:“不敢當,恪已聽諸位貴眷所言,卻是來遲了,若非謝小娘子機敏以及侯爺用兵如神,後果將不堪設想,小娘子可受了驚嚇?”

謝瑤心中咯噔一下,擡眼看向宇文恪,卻見他隻是笑意晏晏,似乎並無其他意思。

不過瞬間,謝瑤肚子裏已經千回百轉,她抿嘴一笑,答:“驚嚇自然算不上,匪徒沒多久就撤退了,或許是他們的哨兵發現援軍到來,便被嚇破了膽子,落荒而逃了吧?這也多虧郡王趕來及時,救了諸位女眷,還請再受謝瑤一拜……”

說罷,她又盈盈拜了下去。

宇文恪上前一步,袖中落下一把折扇,擡手用扇柄撐住謝瑤手肘,卻輕輕一聲哐當,恰好碰到她藏下的那把匕首。

兩人均是一怔,擡眸對視一眼。

謝瑤直起身子退了一步,宇文恪收回手,將折扇在手心裏敲了敲,臉上神色不變,若無其事地笑了笑:“謝小娘子這般說,才是折煞某了,罷了,此事拋開不談,待回京某自會向聖人稟明,論功行賞。侯夫人臨危不亂,侯爺知人善任,寺中僧人也敢於執杖應敵,護院更是奮勇護主,就連謝小娘子……”

他視線在謝瑤臉上劃過,繼而唇角又勾了勾,語氣略輕,竟帶了點莫名的意味,“不料謝小娘子雖為閨閣女子,卻能深謀遠慮,智勇雙全……”

第八章

謝瑤看著宇文恪似笑非笑的神情,扯了下嘴角,退到謝夫人身後,沒有再接話。

謝夫人本意是想讓女兒和柳家郎君說兩句話,可此時卻發現,事情似乎有那麽點不對味。

柳昀之站在一旁垂著雙眸一聲不吭如同背景,木頭人一般毫無神采。

泌陽王卻風流倜儻,風華集於一身,和女兒有問有答,你來我往,一白衣一紅裳,站在一起仿若一對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