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1 / 2)

臉上劃過,又回身看向院中怪石盆池,不答所問,卻道:“聖功元年,陛下初登大寶,感慨朝堂汙濁不堪,大周疆域之廣為歷朝之最,卻人才寥寥,仕途之路被氏族把控,賢臣良策難見天顏。為廣開言路,盡知人間善惡事,使平民可上達天聽,便於宣仁門前置銅匭,納四方之言。又完善科舉,不蔽聽於下,設殿試,使寒門子弟可立於含元殿與天子對答……可結果如何,舍人是陛下`身邊最親近之人,應比徐某更清楚。”

不等裴菀回答,他接著道:“陛下臨朝不過兩載,銅匭已經成為擺設,原本逐漸寬廣的言路又閉塞將死,原因為何,舍人也應比徐某更清楚。”

“所有原罪,不過是一句‘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聖人言。”

裴菀眸色冰冷,喝道:“你放肆!”

徐行儼不為所動,繼續道:“朝堂諸臣其實明知陛下堪稱明君,隻因她是女子,便想盡一切辦法給製度施展下絆子,說到底,不過是私心作祟、私欲橫流罷了,何曾將天下百姓放在眼裏?”

裴菀臉色略緩,“你說這些,有何意義?”

“裴舍人曾於東市見過我,還聽說,舍人能書擅畫,尤善人像,如此,恐怕您聽了永安寺之人對當晚來人的描述,早已猜到暗中通知值宿將軍趙世傑內奸何人的,就是我了。您今日請柳永之前來,用意便是在此吧?”

裴菀目光微凝,盯著他道:“你說這麽多,卻一直在對我的問話避而不談。一個鄉野村夫,論起朝堂竟然頭頭是道,我如今不得不懷疑你是不是神通廣大到連自己的身世底細都能作假。”

“是真是假,舍人心中自然明白。陛下後來所作所為或許大有深意,重用淳於氏也可能是為新法開路。隻是……泌陽王前腳引山匪偷襲永安寺,後腳就帶兵去寺中救援之事,舍人既然已能看出其中微妙,相信陛下心中也已經有數,隻是眼下看來,陛下似乎並不想追究。舍人是陛下近人,自然明白其想法,你說她是會要你殺了我和謝娘子滅口,還是……”

“徐行儼!你不過一介賤民,當真以為我不敢動你嗎?”

“你自然是敢動我的。”

“你——”裴菀秀眸微瞪,伸出指尖指向徐行儼。

“阿菀!”

謝瑤往前邁出一腳,擋在兩人之間,轉身麵對裴菀,擡頭看她:“他所言均是事實,難道不是嗎?聖人登基之時舉步維艱,卻仍要推行新法,可如今任人唯親,任由兩個侄兒把持朝政,將朝堂弄得烏煙瘴氣,忠良不敢出聲,諂媚之輩得逞……”

“謝瑤!”

“含真!”

不約而同的兩聲斷喝,卻聽得謝瑤心頭微顫。

她看了看裴莞,又回頭看向徐行儼,遲疑地問他:“你叫我什麽?”

徐行儼麵不改色地答:“謝瑤,情急之下喚了謝小娘子芳名,還望海涵。”

她又看向裴莞,帶了點猶豫和不確定,遲疑著到底要不要問,看得裴莞滿臉莫名其妙。

她暗自在心中否定了荒謬的想法,接著就聽到一男一女的說話聲靠近,轉眼就要到跟前,是舒娘和柳永之。

徐行儼看了謝瑤一眼後,一語不發,對著兩人擡了擡手,轉身就走。

裴莞也一聲不吭,站在階梯上看著徐行儼遠去的背影,輕輕敲著手裏的折扇,而後又低頭看謝瑤,挑眉道:“你怎麽不跟上去?”

謝瑤一臉不解,“我為何要跟上去?”

裴莞看著她嗤笑不語,惹得她滿腦莫名其妙。

柳永之扶著舒娘拐進廊道,看到兩人站在這裏,便叫了一聲“裴舍人”,問他們為何在此。

裴莞從謝瑤臉上收回視線,方才的陰霾已經消失不見,心情看似很是不錯,笑吟吟道:“方才在樓上看到下麵有一位佳人,便忍不住下來瞧了瞧。

“二位珠玉在前,其他女子已然成砂礫……”說到這裏,柳永之發現不對,忙改了口,“舒娘自然也是珠玉……”可這話卻也說得草包,娼籍女子如何能和京城貴女相提並論。

舒娘笑著打圓場,“耽誤了這許久功夫,上麵諸位郎君該等急了,不若先上去了,柳郎再想如何說才好?”

柳永之紅著臉皮喏喏稱是。

謝瑤扭頭往徐行儼消失的地方看了一眼,這才跟著裴莞上了樓。

隻是此時卻已沒了最初的興致,裴莞甚至還判錯了兩次,幸得舒娘圓場,所有人對她又多是敬畏及巴結,也無人敢嘲笑。可玩了兩輪後,她自己大概也覺得沒意思,便直接將監令讓了方墨軒,自己起身掀了珠簾上了露臺。

謝瑤見狀也跟了上去。

露臺朝南,正對高高聳立的大章善佛塔,佛塔位於章善坊,與平昌相隔兩坊,佛塔周圍杏花盛放,氤氳如煙霞。

裴莞扶欄而立,道:“你當真覺得陛下如今任人唯親,放任兩個侄子把持朝政嗎?”

謝瑤上前兩步,與她並肩而立,“陛下是千古以來的難得的聖人,自然不會這般不明是非。”

裴莞輕笑,斜眼看她:“如此說來,方才的話,你隻是在替徐二開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