絨倒是挺好奇林眉會跟她說什麼,是不是那種婆婆看不慣媳婦,打算先下手為強,直接來一句我不準你進林家大門?但直到林眉開口,溫絨才知道,自己想得太狗血了,人家說話水平高著呢。

“你讓他變得像個人了。”

“……”這算是什麼評價。

“溫絨是吧,我不反對你們的婚事,我隻是想提醒你幾件事。”

“您說。”

“結婚是雙方你情我願下完成的,不能因為一方的強迫而屈就。”

林眉說得含蓄,可溫絨聽得明白。

“林阿姨,我和林雋並沒有打算結婚。”

溫絨說得明白,林眉倒是聽糊塗了。

“等等,你說什麼,不打算結婚?”

“我沒答應嫁給林雋,結婚的事,現在不討論。”

林眉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林雋同意?”

溫絨誠懇道:“他沒什麼好不同意的。”

林眉簡直瞠目結舌,半晌,她才緩過勁來,但還是猶疑不定:“也就是說,結不結婚,你說了算?”

她說的話就這麼沒有可信度嗎,溫絨再次慎重點頭:“是的。”

林眉久久盯著她,忽然大笑:“好啊,很好,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倒是小看你了,也難怪他為了你不惜放下這邊的工作,沒想到真有人能克住那個煞星,果然,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溫絨微微蹙眉,不大高興地說:“煞星這個比喻好像不太合適。”

“難道不是嗎?你今天也看到了,他要讓全家上下惟命是從,要讓所有人怕他,處心積慮地把林家掏空,據為己有,薄情寡義。溫小姐,你以後就會更加看清他是個怎樣的男人,現在的你年紀太輕,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可是,”溫絨年輕的臉露出奇怪的表情,“我為什麼要做他的對手呢?”

林眉似是沒料到溫絨這麼說,登時怔住。

“而且,我並不如你想的那般不了解他。林雋為何會變成這樣,又為何對你們這樣,我想這並不是他一個人的錯,我也不會覺得跟他一起生活是一件痛苦的事,他並不像你說得那麼恐怖。”

溫絨自己都沒發覺,她有多偏袒林雋,好像她可以把林雋罵得狗血淋頭,豬狗不如,但決不允許別人說他半點不是。

“我們說得好像不是同一個人。”

“或許隻是我們了解的方式不同。”

“我總是想著,如果沒有生他就好了。”林眉毫不避忌對林雋的厭惡。

“所以,你從一開始就否定了他,你就永遠不可能了解他。”溫絨薄怒,但還是忍下了。

林眉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目光在溫絨平凡無奇的臉上轉了一圈:“那麼,我們拭目以待。”

溫絨將禮貌保持到最後,跟林眉道了別,她忽然為這個女人悲哀,她指責兒子的不是,卻忘了她自己的殘忍。林雋有時候是令人討厭,甚至可惡,但他並非天生如此,又是誰造就了現在的他,而他的痛苦與難處,又有誰知道呢?

她這麼想著,一路走到門口,郊外不比城裏,夜裏霧重,涼意襲來,溫絨一出門便哆嗦了下,林雋就站在她前麵,背對著她。

溫絨卻是突然一步都走不動。

從一個人的背影就能看出這個人的姿態,她曾經觀察過付蘇的,那是一個青年淡漠又拒世的背影,她也觀察過碧碧的,那是一個姑娘倔強又脆弱的背影,林雋的,她伸出手輕輕描繪,竟是讓心髒劇烈收縮,不知是疼是酸。

孤獨的人,用狂傲的姿態將所有人拒之門外,用微笑的麵具將自己偽裝得無懈可擊,卻依舊在無意間透露出內心的本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