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大營裏休息了兩天,戰後的各種創傷、萎靡,也終於在年寶玉則溫潤的風中被吹遠了,到裴元修和劉輕涵的傷病都漸漸恢複了一些之後,裴元豐挑選了一些人馬繼續駐紮守衛,其餘的人便準備啟程返回成都了。www.Pinwenba.com
有了安陽公子和唐婷的護送,這一路,就比來時更容易一些。
隻是,劉輕涵的情況還好,元修後背的傷卻在行路中幾次複發,我之前也沒注意,但他的馬離我最近,不經意的,就聽到他悶悶的呻吟。
我轉過頭去,看到他蒼白的臉色,嘴唇原本沒什麼血色,卻被他硬生生的咬紅了。我心裏一急,忙要叫前麵的裴元豐他們停一下,卻被他伸手擺了擺,製止了:“我沒事的 ,別擔心。再說這裏荒山野嶺的,停下來對大家也沒什麼好處。”
我想了想,隻能作罷,輕聲道:“受不了的話,叫我。”
他對著我溫柔的一笑。
馬隊在叢山峻嶺間前行,腳下這條長徑如盤蛇一般,幾乎把人頭都轉暈了。就在我們拐過一個大彎,還沒來得及看清眼前豁然開朗的風景,突然,聽見一陣悠長而渾厚的鍾聲,從前麵的蒼翠密林中傳來。
我的精神為之一振。
感覺到了我的異樣,裴元修轉頭看著我,我的臉上露出了一絲似笑非笑的,陷入回憶的迷茫表情,半晌,輕輕道:“天目寺。”
裴元修聽爹一愣,而周圍的人在長久沉默的行路中,突然聽到這樣一聲鍾聲,也全都怔了一下,走在隊伍最前麵的裴元豐回過頭來看了我們一眼,神情似乎顯得有些複雜,半晌,輕輕的說道:“全速向前,我們今晚去天目寺休息。”
在暮色降臨的時候,我們終於從蜿蜒的山路上下來,沿著一條溪流慢慢的往前走去,一路分花拂柳,終於在最後一縷夕陽的光芒被天邊雲層吞噬之前,走到了那一處寺廟所在的山腳下。
溪水淙淙,林間鳥雀悠鳴,越發顯得這裏寂靜如斯。
我們一行人到了山腳下,全都下了馬,裴元豐命令部下的將領就在溪邊安營紮寨,然後帶著我們沿著山路往上走去,不一會兒,就在濃密的林葉間,看到了一座宏大而幽靜的寺廟。
寺廟大門的上方掛著一個牌匾,是我曾經無數次見到過了,每一個字都熏染著香火氣,透著一股子靜謐。
天目寺。
一看到這三個字,我突然反應過來什麼,一回頭,就看見劉輕涵站在石階上,正一臉凝重的望著那塊匾。
我想起來,聞鳳析說過,他在京城的時候就已經恢複了一些記憶,但說是恢複,更有可能是接受了身邊的一些事實,不過,不知道對於天目寺,他還記得多少。
“天……目……寺……”
他輕輕的念著這三個字,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來,伸手拍了拍身邊的聞鳳析的肩膀,聞鳳析看了我一眼,然後對他說道:“嗯,這裏就是之前傅大先生跟你提過的,他給你傳道授業解惑的地方。”
“啊……”
他恍然大悟一般點了點頭,又轉過頭來看了我一眼,似乎想看看我的反應,而就在這時,一個小沙彌從寺裏匆匆的走了出來,一到門口看到我們這麼多人,倒是嚇了一跳:“這是——”
裴元豐上前一步:“讓你們住持出來。”
“檀越,住持他——”
小沙彌的話還沒說完,一個粗狂而渾厚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什麼人這麼大的排場,一來就要見住持。”
隨著這個聲音,響起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一個身材高壯,如同黑鐵塔一般的僧人從後麵走了出來。
這個僧人大概五十來歲的年紀,風霜歲月的痕跡都在臉上,卻有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好像黑夜裏的明燈,寬鼻闊口,下頜留著濃密的胡須,看起來不像個出家在外的僧侶,更像是一個山匪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