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是她的外祖母,長公主是她的母親,她又何須看人眼色。但現在不同了,陳嬌已經知道了,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永恒的,要想自保,首先要自律。
想起皇太後,陳嬌眸中閃過一絲憂慮。王娡其人何其心狠手辣,她已經透徹的領教過了。當初巫蠱之事就是她和平陽一手策劃的,再加上劉徹順水推舟,衛子夫煽風點火不過那也隻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罷了。巫蠱事件之前的樁樁件件,陳嬌也不願意再多去回想了,那是她畢生的恥辱。
重活一回,陳嬌看清了許多事情。王娡現在之所以敬她,是因為外祖母還活著,劉徹君權旁落,她不得不為之。可是外祖母遲早有一天要去的到時候她沒了仰仗,一朝天子一朝臣,她區區一個翁主在麵對當今天下最尊貴的女人時,就如同待宰的羔羊,毫無反抗之力。
陳嬌知道,王娡對她本就有成見。因為王娡討厭她母親館陶公主劉嫖。
舅舅尚在的時侯,母親為了討好舅舅,經常獻上美女。不僅僅是栗姬當初對母親不滿,王娡又何嚐不恨呢!當初母親本來是想將她嫁給劉榮哥哥的,但奈何栗姬是個直心腸的,不僅不同意還羞辱了母親一番。母親一時氣不過,就扶持了當時還是王美人王娡,將寶壓在了劉徹身上。母親是那麼驕傲的人,按照她的想法,你栗姬有兒子又如何,又不是隻有你一個人有。劉榮被封為太子又如何,總歸一天沒真的當皇帝,本公主就有法子把你拉下來。
王娡也確實爭氣,金屋藏嬌事件後,很快就取栗姬而代之,而劉徹因為是她的小丈夫,得寵於竇太後麵前,也讓景帝開始注意自己還有這麼個兒子。那時栗姬也曾找過母親的,希望能夠化幹戈為玉帛,還讓太子劉榮求娶她。但母親怎麼可能答應呢,她就是故意的,她等著看栗姬如何淒慘,這就是侮辱她的代價。
其實,相比單純的栗姬,王娡隻是心機更加深沉罷了。母親那時侯不僅是進獻美人與後宮眾女爭寵,對王娡說話很是隨意,從不尊重,對於劉徹更加是想怎麼擺布就怎麼擺布。故此,王娡她也是討厭母親的,就是沒有說而已。不僅不說,還要利用之,利用過後,才是算總賬的時侯。母親為人實在太過囂張跋扈,這樣的性子隻能到處得罪人。
王娡對母親積怨已深,死結,無解陳嬌思至此,不由得苦笑。兩代糾葛,溝壑重重,不論如何,皇太後都不會是她的朋友,隻能是敵人。
若想在皇宮這個可怕的地方活下去,好好活下去,坐穩這個皇後之位,有兩個人她必須除掉,一個是皇太後王娡,一個是平陽公主。此二人乃劉徹至親之人,對劉徹影響很大,若不能讓她們向著自己,那就必需得讓她們死!
陳嬌心中一驚!她扭頭看向了正在熟睡中的劉徹。忍不住抬起手,指尖隔著空氣描繪著那英挺熟悉的麵容。陳嬌的眼眶微微發澀,死死咬住下唇。一滴淚水不由自主的滑過眼角,埋葬在了玉枕之上。陳嬌的眸中閃過一絲猶豫、心軟但最後這種種柔情都化作了冷漠和決絕。
劉徹,對不起,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已經不再是那個真心為你的陳嬌了,愛與恨有時侯隻隔著一層模糊的紗,而我,已經過界了陳嬌收起了她對劉徹最後的一絲眷戀和不舍,她今生而來,不為愛,隻為仇,她要活得好,活得風光,再看著她的仇人們,痛苦掙紮
隻要除了王娡,可以說就解決了一個心腹大患,這後宮之中再也沒有能壓製她的人了。至於平陽,陳嬌笑了笑,平陽隻會兩招:嫁人和送美人。急功近利的算計,結果接連嫁了三個短命鬼。自以為慧眼識珠,送上了衛子夫,最後還不是站錯了隊被連累可見平陽雖有點小聰明,但實在不是個有遠見的,對劉徹的心思揣摩得也並不準確,實不足為慮。
“想什麼呢?”耳邊忽然傳來男子沙啞的聲音,陳嬌心下一驚。原來是劉徹醒過來,見陳嬌一臉深沉的模樣,迷迷糊糊有此一問。
“自然是想著等會給母後問安的事了,你啊,太能睡了,這‘彘’字可真沒叫錯。”陳嬌纖指親昵的點了點劉徹的鼻子,絲毫看不出她前一刻還在算計著要怎麼除掉這個男人的母親和姐姐。
“是了,還要問安真麻煩。”劉徹慵懶的抱過陳嬌蹭了兩下,他最討厭的就是跟長輩問安。畢竟在他生命裏出現的所謂‘長輩’,都是算計、利用著他的,包括他自己的母親王娡。劉徹每次見到這些人,都像是有人在他的心裏重重的敲著警鍾,提醒著他,他不過是一顆棋子
“行了,彘兒,咱們該起了。”陳嬌坐起身來,劉徹喚了宮女進來伺候二人梳洗。
陳嬌並沒有將自己裝扮得珠光寶氣的,因為她知道劉徹喜歡素淡。陳嬌按新婚規矩,穿了一件樣式簡單的深紅色廣袖襦裙,一頭烏黑的青絲簡單的紮成了一個鬆鬆的發辮垂於背後。
梳洗完畢,陳嬌噙著一抹淺笑,溫柔的幫劉徹整理了一下衣冠,兩人一副鶼鰈情深的樣子,讓一旁的小宮女都不由得掩口竊笑。
劉徹看著麵前恭順溫柔的阿嬌姐,又想起了昨夜的歡愛,內心開始變得柔軟起來。他抬起手拇指輕輕的蹭了蹭陳嬌的臉頰。陳嬌沒有躲開,隻是垂下了眼簾,濃密的睫毛在眼底打出一道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