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昆想,這一家的女人怎麼都這麼厲害。他說:“哪裏有呀?”
蘇纓可沒撒手的意思,她追問:“還是你厭了?你想過嗎,如果你想跟別人談得來,那麼你對這個家想怎麼樣呢?”
周昆心裏一急,就說:“你們這樣說話的樣子,我是煩了,很煩很煩,好像我做錯了什麼,而你們全是能教訓我一通的老師。”
他這神情有點兒像小孩。
蘇纓:“我本來就是老師。如果你是個男人,你現在答應我,從現在起,從蘇錦回來開始,你會離那女人遠一點!”
周昆居然沒答。他在說他自己的話:“又沒啥事,你想多了。”
這種原本老實的男人現在也玩這些名堂了,這年頭真放開了?蘇纓看了一眼窗外,夜色中的城市燈火燦爛,而她心裏惆悵彌漫。
玩什麼玩啊,你都什麼年紀了,蘇纓心想。她就說出來了:“人家女生還沒嫁人吧,你玩什麼玩?如果她不懂事,你總懂。”
周昆說:“哪有啊,隻是談得來。”
蘇纓說:“我是女人,我一眼看得出來。”
周昆衝著她搖頭,說:“哪有啊。”
蘇纓心裏火焰燃燒,她尖聲說:“曖昧什麼啊?你看看這個家,哪一樣不是蘇錦拚死拚活賺來的?她還要往上發展,並且勢頭正好,你總得有點兒出息好不好?別影響她的情緒,也別影響我們家人的情緒,更別影響你自己日後的情緒!這樣的事有什麼好搞的?”
周昆也不高興了,說:“你別說得這麼誇張。”
蘇纓“切”地笑了一聲,說:“這幾天,你天天下班跟誰一起走的,你這兩天幾點回到這個家?當然,算你還知道廉恥,沒趁老婆不在家,把人帶進這個屋子來!”
周昆張了一下嘴。這女人是個聲樂老師,聲調中有嚴厲入骨、不肯罷休的東西。周昆性格一向有點兒被動、有些軟,他一邊嘟噥“你想多了”,一邊承認“隻是有點兒曖昧,但也不像你說的”。
蘇纓要的就是這句話,他多少認了,看他的態度,還知道躲閃,那還有救。於是蘇纓放軟了口氣,說:“你別怪我,我們能成一大家子人,也是有緣。我自己這一路不順,看明白很多事,所以我想告訴你周昆,別給自己找麻煩。有什麼好玩的?後果都是麻煩!你想想,你們家的周唯一在外麵呢,你動一動,這個家就是脆弱的。而有些小妖精就是吃定了你的軟脾氣,會纏住你,到時,你想收場都不會讓你收,你怎麼搞得過人家?”
也可能蘇纓說得有理,也可能她是杞人憂天,但她這樣的話語方式很硬,很衝,讓周昆不舒服。
他想,這一家的女人都太厲害,煩都煩死了。
他晃著腦袋,對蘇纓說:“你說的我都知道,你想多了,但我明白你說的了。”
蘇纓要到了答案,第二天一早,她去了商務廳。
她在大廳裏等著水藍來上班。
她看見水藍走進大廳,就走過去,瞅著她笑,說:“嗨,你不是讓我去問他嗎,我去問過啦。”
水藍沒想到這女人今天又來了,而且此刻正是上班時間,不時有同事從身邊走過去。她銳利地瞟了一眼蘇纓,輕聲說:“有病。”
蘇纓說:“我可沒病,是你有病。天下男人那麼多,人家是別人的老公、別人的爸了,你要不要去問問你爸媽,是不是你病了?”
水藍說:“老女人,從我麵前死開。”
蘇纓手裏正好拿著一瓶礦泉水,她揮了一下,水灑到了水藍的臉上,蘇纓原本可不想這麼幹,但現在她突然想這麼做了。她就是要給這丫頭看看厲害,讓她明白人家家人會來找麻煩的,人家家人是潑婦,人家家人會難纏著呢。
這水,鬧出了麻煩。
因為水藍是個任性女孩。
她喜歡周昆,可能是因為每天相處一室,也可能在PK氛圍濃重的辦公室裏,他的好脾氣讓她瞅著舒服,還因為他的形象、衣裝,總是那麼儒雅得體,反正她是越來越喜歡。因為喜歡,她發現自己跟他在許多點上其實很像,而且她感覺他也喜歡跟自己聊天,也好像看到了彼此的共同點。這個共同點的源頭,其本質很可能是在這間辦公室裏他倆都是“低穀人”,混得都一般,都不怎麼如意,於是應對每天的人事細節,心性相通、默契。於是最近這半年,她跟他在慢慢走近,她主動,他也沒表示反對,甚至好像也喜歡,兩人有很多話要說的感覺。是的,她已是剩女了,因為喜歡他,有念想,喜歡跟他待在一起,於是有了曖昧。後麵怎麼樣,她還沒想好。這是當下有些女孩的特點,後麵怎麼樣,隨事態進展吧,情感先導吧,也可能以後自己掌控得住他,也可能以後自己煩了他,誰知道呢。任性時看開一些事,又看重一些事,而當下跟他在一起,自己感覺很溫暖、舒服、愉悅,這個感覺倒是實實在在的,並且還挺強烈。看得出來,他也喜歡這個感覺,所以感受在先吧。尤其是,看他也有這個感覺,她心裏時常柔情湧動……所以彼此happy,先混混唄。如果非得講理性,也可能兩人都覺得不太好,但人有時無法掌控自己,並且因這需要壓抑的顧忌,反而催化了相處的興致。
此刻,水藍被潑了一臉的水,神色淩亂,她推了一把蘇纓,飛快地走開。她怕同事看見,所以轉身往大門外走,走得飛快,心裏在罵,老女人,去死,什麼大不了的,本姑娘原本還沒想好呢。
水藍沿著街邊走,心中怒火燃燒。她想著蘇纓的那張臉。昨天下班前,她曾發微信給周昆說他家人找自己麻煩。晚上她因這事心裏有氣,與閨密連看了一整夜的電影,想象他家裏正鬧得不可開交,所以沒必要聯絡他,甚至在電影院裏關了手機。而今早原本想來單位跟他抱怨這惡心的女人和事態,所以時至此刻,水藍還以為這女人就是周昆的老婆。她想,活該,老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