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那一句話,“親眼見天子拉弓上箭,射死了那暴君身邊的閹人”,這句話多麼熟悉,似曾相識,她好像在哪裏聽到過,聽到過。
僵硬著腳步轉回身,淩鈺質問那個小兵:“你說什麼,你剛剛說的什麼?”
小兵茫然看她,因喝醉了酒,一點都不知懼怕禮節:“你問什麼?”
“我問你剛剛說了什麼?”
另一小兵也是茫然地望著淩鈺與紀元淸,他們都喝醉了,此刻腦子已經不清醒了。
“我剛剛說……剛剛說什麼了?”小兵打了個酒嗝,一臉迷茫地看著淩鈺。
“你說你隨天子去過胡國打仗,最後一戰裏還去過胡王宮,是不是?”
“是啊。”
“胡王宮裏天子下令射死梁肇啟,但是他最後逃開了,箭被哪個小兵放錯,射中了梁天子身邊的閹人圓肚,是不是?”
小兵雙目無神,點了點頭,卻突然眼眸一亮,有些疑惑:“放錯箭?沒有啊,沒有小兵放錯箭,是天子拿了我的箭去射那個閹人,我恰巧就在天子身邊。”
愕然後退,淩鈺跌坐在冰冷的地麵,她失了魂魄:“你說什麼……”
正文 213 永生之痛
小兵沒有再回答她的話,捶著地麵痛哭起來:“我以為跟著天子會有個錦繡前程,可是天子竟然下令將那夜在場的士兵都殺死,一個活口不留。那時候我被調到曾衛將軍的隊伍裏,沒有人瞧見我,天子也以為我們那一群士兵都已經死了。好奇怪,怎麼這麼奇怪,天子怎麼會殘害有功之人。”
淩鈺目光空洞,呆滯著失了語言。
紀元淸不懂她為何會這個樣子,辛喬又沒有陪她們出來,她急忙來扶淩鈺:“夫人,地上涼,您不能坐地上。”隻是她使盡了力氣都攙扶不動淩鈺。
聽著小兵的哭訴,淩鈺好久才遲遲地問著:“你說,你說梁天子身邊的閹人圓肚那一箭是天子射的,是嗎,是嗎?”
小兵狠狠點頭:“從我手上拿過的箭,天子親手射的,三箭連發!我也曾參與逮捕梁氏餘孽的隊伍裏,我們那一群見到梁肇啟與夫人親吻的士兵都被天子下令賜死了,但是也有一個小分隊被調到王宮各處,我想我還是幸運的,兩次死裏逃生……”
小兵還在喃喃哭訴,一麵笑一麵哭,淩鈺再聽不進他的任何話,她腦中一片空白,腦子裏嗡嗡作響。
紀元淸急急呼喊她:“夫人,您怎麼了,您快些起來啊,您懷了身孕不能坐在地上!”
懷了身孕?三箭連發,親手射出!他是她的殺父仇人,他是她的殺父仇人,他殺了她的父親。親手射死了她的父親!
紀元淸終於攙扶起了淩鈺,忙扶她往回宮的方向走。
小兵哭訴的聲音還在身後響起:“可歎時運不濟,命途多舛矣!”
命途多舛的人是她,她輾轉萬難跟隨的這個男人竟然會是她的殺父仇人,天。好可笑,她怎麼會愛上這樣一個人!
空洞的雙目望不見前路,淩鈺卻一直都在大聲笑著,她一麵走一麵傻笑,像是遇到世間最最好笑的事,她的心肝膽肺都快要笑出來了。眼淚隨著笑聲一齊迸出,紀元淸在她身邊惶恐得不知所措。
終於回到鳳華宮,紀元淸忙與辛喬一起安頓好淩鈺。
宮人以為她睡著了,準備熄了燈離開,這時淩鈺才輕聲道:“留一盞燈。你們下去吧。”她的聲音疲軟無力。
殿中再無宮人,淩鈺掀開被子坐到鏡前,鏡中的人一臉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雙目也是空洞而沒有神采的。
三箭連發,這是陸玦的箭法。她曾與他一起逃避魏軍的追擊時就曾見過他使這樣的箭法。那是她還大讚他的勇猛厲害。可是她玩玩想不到他會用這樣的箭法使在爹爹身上。
她知道爹爹做過很多惡事。也曾奉梁肆啟的命令傷害過陸玦,所以她才寫了那一份書信托人去告訴陸玦,告訴他圓肚是她失散十多年的父親。但是他接納了父親,聽父親給他將梁肆啟的機關如何避開,最後卻親手射死了父親。
她好難相信,太難相信。
扯過一件外衣胡亂係上,淩鈺奔走在夜色裏,疾步走去陸玦的宮殿。
他已經睡下了,現在很晚,宮人也不料她會這樣披頭散發就匆匆忙忙出來。“夫人,您且等一等,奴要稟報天子。”
殿中傳來陸玦的聲音:“讓夫人進來。”
淩鈺目光清冷,大步走進宮殿,一頭青絲被夜風吹散亂舞動著。
陸玦已經睡下,隻穿了白色單薄的裏衣,他從寢殿走出來,“你有事嗎?”望見她決絕而含恨的神色,他吃了一驚,不過很快鎮定下來,“已經夜深了,怎麼不讓宮人過來叫寡人。”
“陸玦……”逸出這兩個字,前塵往事都一一湧入淩鈺腦中。那一個一身黑色衣袍的男子受了傷,躺在溪邊喊他亡妻的名字,她以為是在叫她;他們一起在魏軍的搜捕裏逃亡,她曾險些喪命亂軍刀下,是他一箭射死了險些傷她的小兵;情動,他主動吻她,卻借口醉酒一逃再逃……她生下第一個孩子,他也高興,可是最後卻在流言裏親手扼殺他們的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