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後,我會派人送些衣冠之物,還勞方丈做場法式,為她們超度。”他拱手施禮。

作別老和尚後,我又隨他一路下山。

期間雨勢漸大,兩人身上都濕漉漉的,因知道他心情不佳,也沒再去招惹他。

“還記得家人麼?”他背著手,步伐如常,像是要跟我談心。

“不記得。”最好是石頭裏蹦出來的,沒有家人就沒有負累,“如果他們看到我現在這樣——”哼笑,“恐怕也不會希望記得我。”

側首瞥我一眼,“你來廣陵是為了那個叫白梓的女人?”

既然他連阿梓的名字都知道,那就不得不好好談談了,“你想怎麼樣?”

“你殺龍家人是擔心他們成為那個女人的累贅?幻穀為什麼要追殺自己的人?那女人做錯了什麼?”

“……”我仰頭盯住他的側臉,“如果我告訴你,有什麼好處?”

他看著我良久,緩緩抬手,將我額前的一綹碎發掠於耳後,“什麼好處都沒有。”

推開他的手指,既然如此還這麼多廢話做什麼?

“現在沒有,不代表將來沒有,也許我會比你們的人先找到那個女人呢?”

“你找她做什麼?”阿梓與他毫無關係,找來威脅我?

“誰知道呢。”他再次將雙手背於身後,“回京之後,不要再到處亂跑,胡生他們沒工夫再給你做保鏢。”

這麼說來,從京都到廣陵,一路上確實是被他的人跟著了,果然還是沒能逃出他的手心——

“李城斜是你家人?”在走了半個時辰後,我忍不住問出口——本不想多管閑事,可實在不願再陪他淋雨,想來他是不喜歡被人問及私事的人,一旦不高興,鐵定會轟我離開。

“她們本該是我的家人。”出奇的,他居然沒生氣,還回答我的問題!

“怎麼會死在這麼遠的地方?”

“……”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仇人找到了麼?”看他剛才在佛院裏的神態,顯然是大仇未報。

“還沒。”

點頭,“難怪你如此鬱卒。”走得太累,快步上前挎住他的胳膊,“也許我能幫你。”行走江湖這麼多年,別的沒學會,各種死法到是見識不少,每個殺手都有自己的殺人手法,所以死人也就有各種特點。

他沒說話,隻是沉默著繼續前行。

“殺手殺人,各有手法,善左善右,刀劍勾叉,暗鏢毒氣,各人有各人的方式,而且徒從師法,門派有別,說不準我可以幫你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他仍舊不說話,以為是不願搭理我,直到走進一處草亭,他抬手在自己的心口比了個穿心的手勢——

“……”我略作思索,“專事殺人者,多半喜歡割喉,既快又準,手起刀落的空擋便可離去,穿心者也不少,但費力,一般來說都是男人愛用的,不過大人和小孩同等對待的倒是不多,不像是專事殺人的,倒像是有什麼深仇大恨。”說到這兒,眼前竟浮現了執法長老的那雙陰毒眼瞳。

他撩袍坐到石桌前,似乎對我的言論很有興趣。

我拉下風帽,也一道入座,“如果是專事殺人的,我到可能還知道些,不是的話,那就沒辦法了。”

“你殺過多少人?”他問得莫名其妙。

“……”我不太喜歡這個問題,搖頭,“沒數過。”

因這個問題,涼亭裏寂靜了好一陣——

直到一道尖銳的鷹叫聲響起——

我暗暗覷一眼涼亭外的梅樹。

那枝頭停的正是藍絮的梟,難道她來找我麻煩?◎思◎兔◎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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