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一件長袍,推門出去——

居然下雪了!在這初秋的季節!

大風夾著草屑和雪粒交錯打在臉上,火辣辣的疼。

站在院子向北望,北天之上,紫薇星若隱若現,仿若性命堪憂,他……不會真得死掉吧?

“嗚嗚……小姨……”小家夥赤著腳,揉著雙眼站在門口哭著,可能以為我拋下他偷偷走了。

“哭什麼!我在這兒!”

咚咚咚跑到我麵前,抱住我的腿,“小姨——”扁著小嘴,“小姨,我夢見娘死了——”

“……她沒死,沒來由的哭這些幹什麼!”蹲下`身,伸指抹去他腮上的眼淚,“放心吧,無論你娘在哪兒,我都會送你去見她。”

“如果死了,也能見到麼?”

低下眼睫,“會見到的。”拍拍他的臉頰,“小姨帶著你一起去見……快回去睡覺。”

“小姨不睡麼?”

望一眼紫微星,“睡。”

被小家夥拽著一起進屋……

雪一直下了兩天,四處都是白雪——

售糧的小販再也不往北來,像是路封了,而且北邊在打仗,聽路過的魏商說,很慘烈,所以他們都不敢再留在關外,怕當兵的撐不住,胡人可是殺人不眨眼的。

我們沒糧食了。

“小姨,可以不吃它麼?”小家夥抱著小羊的脖子——這是我尋了兩日才尋到的食物——一隻被母親丟下的小孤羊。

“不吃它,你就要餓死,是它死,還是你死,你自己選擇吧。”雖然對一個孩子來說,這選擇很殘酷,但這個道理他必須懂,殺害與存活之間必須舍棄一樣。

“我不要死,也不要吃它。”抱著小羊的脖子死活不放,也不許我靠近。

“那你們就一起等死吧。”起身離開。

已經兩天沒東西可吃,臭小子已經虛脫,卻依舊不許我動那隻小羊。

“小姨,灰衣叔叔去找吃得了麼?”小家夥仍記著送我們回來的灰影,怕是對他揣著希望呢。

灰影卻再也不曾出現過。

“也許吧。”塞一粒藥丸給小家夥。

起身,打算再出去找找,看能不能找些野菜之類的,至少不能真把臭小子給餓死。

我久居西南,不了解北方的氣候,所以不太明白在這裏可能會出現的情況——

好不容易找到兩顆能吃得野菜,一轉頭,卻再也找不見路……我應該沒有離開太遠才對,卻怎麼也找不見回路,滿眼都是白雪,什麼也看不見……

四下轉了一圈,再也走不動,隻覺雙目刺痛,視線模糊,頭腦發脹,像是中了毒。

捂著眼睛蹲下`身,在衣袖裏摸索著藥袋——我這兒有消減山間瘴氣的藥丸……

就著模糊的視線找出一粒,押進口中——

抱著雙膝團縮在雪窩裏,等著解毒……可惜沒用。

直到夕陽漸落,我想我是完蛋了,如果白天都沒希望,入了夜,我非凍死在這兒不可,希望臭小子不會笨到出來找我!

不行,他那麼笨,一定會出來找我!阿梓這個笨蛋,找了一個笨蛋男人,又生出一個笨蛋兒子,害我也像個笨蛋一樣,在這雪地裏中莫名其妙的毒,還要到處瞎摸,下次見到,非罵她一頓不可!

到處都是白,天上白,地上白,視線也日漸昏暗,隻能大致依照太陽的方位來判斷方向,直到滿眼烏黑,再也看不見……

使勁揉兩下眼睛,酸澀、刺痛,甚至見風流淚——

這到底是什麼瘴氣?如此厲害!

“噗——”像是馬兒打鼻涕的聲音,而且不遠……側耳傾聽——

“噗——”

真得是馬兒的鼻涕聲,不禁勾唇,不管它是野馬,還是馬背上坐著野蠻的胡人,對我來說都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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