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早朝,所以他起得很早,往日上朝時,總會有下人來服侍,今天他卻讓我來。

我不喜歡服侍他,像個忙碌的妻子,不過今天不同,那個病皇帝今天要議定太子之位,他的成功與否就在今天。

“那個安小姐昨天來找過我。”那女人見不到他,便想往我這裏討好處,我還不知往誰那兒討呢,“她說——她姐姐是為了給你們李家平反才會入宮,她姐姐替你做過什麼事,你心裏清楚,一旦讓其他人登基即位,這些舊事是否會東窗事發,便很難說了。”那安小姐居然能把威脅人的話說得那般卑微,真是讓我歎為觀止。

他抬高下巴,方便我幫他係盤扣,“你怎麼回她。”

“幹我什麼事。”這是我的心裏話,也是我回答那位安小姐的原話。

“回得不錯。”他微笑著讚揚一句,雙手整了整衣袖,臨行前,還拂著我額頭試了試溫度——

近來我們常睡在一塊兒,這種身體上的接觸似乎漸漸成了習慣。

倚在窗欞上,看著他的背影漸漸消失於黎明前的黑暗裏。

我看不懂他的世界,光明一片,卻又充斥著假道真娼,不像我的世界,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永遠不可能混淆。所以有時候我看不太懂他,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

奪嫡的最後結果令人意想不到——東宮之位居然落到了長子趙王的手裏,一個裝了十多年癡兒的王子,也是他秦王李卒力保的下一任皇帝。據說這位趙王殿下自小天資聰穎,卻因母親早逝,無人嗬護,幾次遇險,小小年紀便懂得以裝傻自保,長居行宮,如今年逾十六,滿腹經綸,心懷大誌。論年紀,論長幼,他都是當仁不讓,一時間,讓那些絲毫沒準備的臣子們啞口無言。

詔令隨即擬下——

害苦了安家上上下下,把個小女兒硬塞進秦王府,結果卻沒落到半點好處。

在爭位這一點上,李卒把安家人利用地很徹底。這麼多年來,他可是一直保著三王子敬王,孰知這些都隻是表麵的,他真正在做得卻是在為那位趙王殿下鋪路,敬王隻不過是個掩護而已。

他做得如此狠絕,也就難怪安夫人要翻臉。

她是次日晚來得秦王府。

我倚在寢臥的門後,與外室的李卒一起聽完了她的聲淚俱下——

當年安、李兩家同氣連枝,李家被滅門,安父也因此受牽連,被貶出京城,為了洗血安李兩家的冤案,安氏忍痛進宮,成為當今的妃嬪,這才有了李家的平冤昭雪,李卒回朝。他李卒能從小小的屯門校尉平步青雲,沒有她與安家的周旋,他不可能如此順當。她為他鋪好了一條複仇的通天之路,而他卻是怎麼對她的?

於公,他有負於她,於私——她知道他顧念親人,所以她私下讓內廷侍衛幫他尋了多年的二娘和妹妹,甚至被皇上懷疑她都無懼,她為了他,甚至還親手毒死了自己一個月大的女兒,隻為幫他除掉政敵。辛卯年冬,他奉命奪回北關,三千大軍卻沒有半粒糧草供應,是她親自派人替他除去北省三名官吏,這才順利取得糧草。她為了他變成一個狠毒的女人,而他,卻在她最需要的時候背叛她,將她推進萬丈深淵,他良心何在?

“陛下已經賜了皖東作為敬王殿下的封地,你帶他離開這兒吧。”長篇的哭訴,卻隻得來他這麼一句話。

“你說什麼?讓我離開京都?這就是你對我的回敬?李卒——”

“離開這兒對你們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不,我不會離開這兒,我花了十四年的時間才走到這一步,你一句話就讓我離開?”

靜默——

當他不想再重複同樣的話時便會靜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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