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逃也許是對的,尤其在我身上的毒藥並不那麼充裕的情況下。
在船上待了三天後,終於抵達丁他的目的地——榆城。
到了這兒他才開口跟我說第一句話:“天神降福,請祭司救我的妻子。”說這話時,他把手中的彎刀雙手奉到我麵前。
刀是月革武士的命,交刀便是交命。他劫我原來是想用自己的命來換他妻子的命。
我審視一眼他的彎刀——一把鈍刀而已。
“我口渴。”也許是沒想到我會說這種話,一時間這人還沒聽明白我的話。
“拿水來。”
他遲疑著到並台口舀了一碗清水。
我趁機看了一圈眼前這方院子,雖不至於殘破,但十分老舊,月革武士的賣命金相當高,應該不至於連個像樣的院子都住不上。
“金相公,大夫請來啦?”院門外一名老婦探頭打了聲招呼。
我這才知道這劫匪姓金。
“是。”他向老婦頷首,遂把碗遞給我。
我正打算解下蒙臉的圍巾,忽聞身後有響動,便轉身去看。手上的井水順著手腕一直流進袖筒……
雖然麵前的人已經瘦得不成人形,但我仍能辨認出門口那個拄著拐杖的女人是——藍絮!
她怎麼會在這兒?而且還成了月革人的妻子?
藍絮起先也並不確定是我,直到我取下遮臉的圍巾,她自嘲地笑笑:“想不到死前還能見到故人。”
我看看她的右腿,像是斷了,根本不能使力:“誰做的?”
“管他呢,我們這種人難道還會記仇人?”她上下打量我一眼,“我還以為你已經死了。”
“差不多。”我現在就是個活死人。
她給我讓路,示意我進屋。
因為沒什麼舊事可敘,入座後,我便執起她的手把脈,好半天後,才緩緩收回手,靜默。她體內的毒氣己破心門,神仙也無力回天,我抬眉看她:“要我給你配藥嗎?”那種死得痛快些的。
她搖頭:“就這樣吧,應得的。”隨即看一眼院子裏正砍柴的男人,“我這兒還有一些值錢的東西,你若是想要,咱們做個交換吧?幫我把他趕走,我不想看到他。”
我順著她的視線看一眼那個男人:“好,一錠金子就夠了。”
“不是殺他,隻讓他離開。”她補充一句,擔心我弄錯她的意思。
我失笑:“你傻了嗎?我們一向隻學怎麼要人命,哪裏學過誅心?”殺他可以,讓他走難啊,“他是從月革把我帶來的,以為我是王城裏的女祭司,可以替你救命還神,你怎麼會碰到這種笨蛋?”
“他本來是為賞金來殺我的,我也不知道怎麼會弄成這種關係。”藍絮低眉,“突然有人纏著對你好,倒真是有點嚇人。”
我點頭,李卒現在把我的命看成是李城斜的,偶爾我也會有這種危機和不適應。
“紫姬死了,去年的事。現在是我,我之後,就剩你跟阿梓了。”
就剩我跟阿梓……不知道我倆誰是最後一個。
李卒的人是當天下午追來的。
來的是灰影,估計是一路追過來的,不知李卒知不知道我被劫了。
我沒急著讓灰影住手,直到他將那姓金的製服,我才擺手示意不殺。
“你們不能帶我走!”姓金的長吼,夾帶著月革人的口音,頗像狼嚎,震得人耳朵不舒服。
我抬眉看一眼鬆樹枝頭的鷹——是藍絮的梟。
“她有人陪,不必你多事。”有梟在身邊,對藍絮來說就己經足夠了,無須閑雜人等跟著。
我腳踩上甲板的那刻,一錠金子從天而降,落進我的掌心,仰天看,梟盤旋在半空中,長鳴一聲,繼而登空翱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