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可以不顧一切,卻了解那之後帶來的後果,不隻是我倆要去承擔,小孽障也是其中之一。
他在山中休養的這段時間,也是迄今為止我們三人度過的最安逸的日子。沒有陰謀詭計,也沒有刀光血影,而且因為小孽障和沈鵬昊的關係,我們也沈家也有了些來往。他們算得上是第一個與我們有交往的正常人家,雖然沈夫人到現在對我還心有餘悸,但至少她不再讓我討厭。
沈夫人姓林,閨名樂婉,年長我三歲,除了不會殺人,她好像什麼都會。琴棋書畫、經史子集、廚藝女紅,甚至還頗通醫術,而且她有個好處,行事低調,能屈能伸,若非是個女人,我想她家男人都未必比得了她。
沈伯彥常帶著兒子上山,她也時常跟來。正見麵三分熟,日積月累,我再不善言談也不可能一句話也不說,倒是與她聊過一些。
臨過年前,他們要回祖居過新年,便提前來山上拜早年。
上次來時,小孽障吵著要新衣服,沈夫人應承了要幫她做,想不到也順手替我做了幾身。
我平白無故收到禮物,自然是不能白拿她的,給他金銀想必也不會要,便到藥房收拾了一些閑置的藥給她。
在我逐個給她寫明藥效時,這沈夫人的臉色一路變白。
“怎麼了?”李卒見我倚在山道口的迎客鬆旁,便踱過來與我搭話。
我正倚著樹幹眺望山道上的馬車:“我跟那沈夫人說,若是她家相公有外心,可來找我下蠱,她那表情十分有趣。”即驚訝,又害怕,卻又帶著一點點興趣,可見那沈伯彥定不是什麼專心一致的人,“看來我得開始教小孽障怎麼下蠱,省得她嫁給了那沈鵬昊後傷心。”上梁不正下梁歪,防著點總沒錯。
由此,我又想到一個人,與他與我都有血緣關係的父親。
“那個人有什麼值得你尊重的?”我知道他對那個人一向非常尊重。
他想了一下,才明白了我口中“那個人”指誰:“他是父親。”
“但是他背叛了你母親。”與那個叫陸子畫的女人私通才會有我,光是這一條,他就不值得尊重。
“如果丫頭以後也這麼恨你和我,你會怎麼辦?”
“那是我們活該。”我們太笨,笨到被人利用,還非要把孩子生下來,這是我們的錯,如果小孽障恨我們,也是應當的。
他看了我好一會兒,抬手撩開我額前的一縷碎發:“也許你才是他最想要的孩子。”
“胡說。”他是在李家長大的,我卻被丟棄在陰暗的角落裏發黴。
他勾唇,雙手撐著護欄石,遠眺雲海:“自我懂事起就一直跟著他,跟著他四處行軍打仗,反倒極少與母親見麵。他不是個善言辭的人,唯一一次醉酒就是反複吟誦那句‘城斜畫角哀’。”
那又怎麼樣?即使他反複念著我和那個女人的名字,我卻不曾對他有半點印象,甚至做夢都沒夢到過。
“也許我和你就是他的報應。”報應他同時沾惹上那麼多女人,“就像小孽障是我倆的報應一樣。”
因這個話題,我倆都靜默不語。
“我今晚上就回京都。”靜默之後,他的第一句話便是分別。
他極少跟我交代他的計劃,這意味什麼,我大概能猜到。
“知道。”
我倆都清楚,不讓小孽障蒙羞的辦法就是我們永遠不要再見。
其實這也沒什麼值得難過的,我跟他本來就是不可能的,分開是彼此都知道的結果,隻是因為還沒有相互厭棄,才會那麼不甘。
“那個老頭很厲害,你要小心。”那個老皇帝的手段我領教過了,既狠又殘酷,不愧是孤家寡人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