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也不要叫醒我……”我困得很,不想再睜眼,隨便把我扔車上就行。

“嗯。”他答應著。

咯吱——咯吱——

聲音越走越遠,我也越來越迷離,竟不知現下是夢,還是醒,自己到底有沒有出過東陵,有沒有見過他……

在他放我進馬車時,借著車簾一角的月色,我迷離地看他一眼,那一眼,他也看到了。

有些東西,大概一眼就足夠了。

他是冬至的前一天夜裏回的東陵,身邊隻帶了胡生一人。據說胡人被擊退了,胡人退後,齊人的增援也到了,東出的首領也被臨時更換成了嶽王的人,而他,除了腹上的傷,什麼也沒得到,活活被老皇帝和齊人算計了一把。

但這對他來說己經足夠,他要的是贏,要的是魏國反胡的士氣,還記他在老皇帝麵前說過的話——我李卒他日助魏稱雄,不退,不霸。

他的目的是助魏稱雄,對自己的名聲反倒不怎麼看重。

冬至第二天的早上,我醒得很遲,醒來時,他與小孽障正在床尾對弈,身上都穿著睡袍。

我從床頭爬到床尾,下顎搭到小孽障的肩上,問他一句:“吃過沒?”他的傷口剛愈合好,可以吃些固食,所以胡生緊著讓廚子給他進補,卻又不敢出聲勸他,隻能把事情囑托給我。

“沒。”他捏著黑子,思索一下,摁在棋盤上。

我躬身下床,到門口時,胡生正站在門外,見我開門,喜形於色。若非他是個男人,還真讓人懷疑他的用心。

早飯是一條黑魚和半鍋雜菇,當中還摻了一點補氣補血的草藥,聞起來挺不錯。

盛上兩碗,在他手邊放一碗,我和小孽障的食量小,兩人一碗便足夠。

我坐在棋盤前,一邊喂小孽障,一邊觀棋,偶爾自己也會吃上兩口。

小孽障最近對下棋開了竅,棋藝突飛猛進,在他不在的日子裏,幾乎每天都會按照棋譜擺一盤,有不認識的字時還會把棋譜找來讓我念給她聽。難得她能有如此安靜的喜好,我自然歡喜。

吃罷早飯,胡生又將膏藥烤熱了送進來,自然是讓我替他更換。

“娘,我也要。”

我莫名其妙地轉頭,她也要什麼?

小孽障張開雙臂,拍拍手,小時候讓我抱抱時,經常會這麼做。

我這才意識到我與他之間的距離,因為要解繃帶,看上去像是我在抱他,難怪她誤會。

“我在替你爹爹換藥。”

小東西嘟嘴:“偏心。”

我忍不住凝眉,卻被他摁住肩膀,我不禁抬頭。

他的眉梢是揚起的,像是饒有興趣。

“不下了。”小孽障放下棋子,氣嘟嘟地起身出門。

“她知道這盤棋快輸了,賴著不下,是不想認輸。”他給我解釋小孽障耍賴的原因。

“你怎麼不拆穿她?”

他示意一下棋盤:“沒有把棋盤弄亂,說明她還打算繼續,我想看看她能想出什麼辦法來突出重圍。”

棋盤上確實幹幹淨淨,一點也沒被破壞。

“這小東西倒是長心計了。”我低頭繼續幫他纏繃帶,剛纏兩下,又停了下來,因為他的手還放在我肩上,從外人的角度看,更像是壞抱,這種姿勢好像不太雅觀。

“等你身體養好了,我和小孽障就回月革去。”我與他就像兩粒煮熟的糯米,不適合長久相對,容易粘連不清。

縱使他殺光了所有知道內情的人,但事實總歸是事實,我與他身上流著同一個人的血,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

他緩緩鬆開我的肩,將手放回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