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會這麼看重一個身份低下的混種?大概因為他自己也是這樣的處境吧,所以他看不慣年幼的灰影被人隨意欺負。

隻有自己強大,才不會被人欺負,這時他給灰影的忠告,從這句話就可以看出年少的李卒是多麼的極端。

“因為他,你成了月革的第一死士?”

他微微頷首。

“他要求你做到最好,是因為他自己也做到了最好,他把你當成了他的影子。”給他取名灰影,大概也是在告誡自己,他李卒永遠隻是一個穿灰衣的外來者,沒人幫,什麼都要靠自己去爭取。

“而你也願意?”

那雙灰藍眼眸因我的話顯出幾絲茫然,大概也沒想過這個問題吧。

這是一個單純到沒有自我的人,大概也隻有這樣的人才能練就異於常人的身手,因為心無旁騖。

又夢見他了,每次夢到他,天氣都不好。

這次是在下雪,白茫茫的,看不清周圍的景致,隻看到一大一小兩串長長的腳印。

腳印彼端是他和小孽障的背影,他勾著她的手,小黑跟在身後,並不見皓雪的影蹤。

“爹爹,皓雪還會回來嗎?”小孽障問。

“會的。”李卒答。

“娘呢?娘還會回來嗎?”

“會的,瞧,那不是來了?”

順著他們的視線看過去,一個女人的身影出現在大雪中,窈窕纖細,看不清長相,但絕不是我。

“娘——”小孽障撲過去。

我的手指緩緩伸進衣袖,卻發現身上竟然沒帶任何殺人的東西,四下張望,除了雪,再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取用。我無奈地轉回視線,卻發現他們的身影已經漸漸模糊,我加緊腳步追上去,可惜越追越遠,直到再也抬不動腳——兩隻腳已經凍成了冰。

我明白自己在做夢,但即便在夢裏,我也不願就此放過那個女人。現實中我沒辦法達成心願,如今隻剩做夢了,至少在這裏我不能再做輸家。

我站在大雪之中,等待著冰雪融化。

等一個人很難,等一個人入夢更難,因為當中需要經曆無數個噩夢或怪夢……

不知等了多久,直到我的身體全部結成冰,隻剩下一雙眼睛時,我知道自己沒機會了。

白羅在我麵前冷笑,阿梓抱著我的肩膀哭泣,紫姬和藍絮側身站在前麵不遠處,還有老妖婆那陰冷的笑聲,我知道她們出現就意味著我該走了。

可是,我不願意。

就在被她們一點點拖進無盡的黑暗時,身後傳來了一陣陣嘻笑聲。

那個我盼望已久的夢境再次出現了,他、小孽障,還有那個陌生的女人……

我從沒有像現在這麼想活下去。

“啊——”一陣劇烈的疼痛在我的身子裏炸開,我從未經曆過這麼極致的疼痛,忍不住呻[yín]出聲。

睜開眼,燈影晃動,滿室昏黃。

這裏不是我的房子。

“醒了?”一道熟悉的女音自頭頂傳來。

我大口喘熄了好一會兒,才有力氣抬眼看身邊的人:“是你?”月革的大祭司。

“你的表情看上去不怎麼開心。”她把沾滿血的雙手放進水盆裏清洗,“能活過來不好嗎?”

“你對我做了什麼?”我不可能輕易活過來,這一點我比誰都清楚。

她緩緩拭去手上的水漬:“對一個昏迷了三個月的死人,我對你做了什麼,重要嗎?還是你不想活過來?”

真的是她讓我活了過來,她是怎麼做到的?

“你們中原人就是太自信,總以為化外之地便是蠻荒,什麼都不懂。”她伸手拉開他身上的絲被,“我知道你現在渾身疼得像針紮,但是你必須站起來,否則這輩子都沒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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