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道:“我收我收!現在就走!”

狼頭山有險峰三座,離得官道尚有六七裏,這段山路最是難走,亂石鋪地,雪深道滑,沒有草木能頂著寒風獵獵存活,是以整段路兩旁都光禿禿的,人和馬都走得很慢。

歸衍卻始終悠然自得,坐在石策背後,麵朝著險峰。

狼蒿、妙女、聖劍。

山峰如劍,筆直衝天,凜厲的氣勢猶如寒光逼喉,驚魂動魄,鬼斧神工。

石策正說到“我們住在狼蒿山半山腰處”,堂川策馬趕上來,諷刺道:“喲喲,這就開始自揭家底兒了,我說瞎子弟弟,你看什麼呢?好看嗎?”

歸衍聞言未轉頭,淡淡地回答:“好看,你住在這樣好看的地方,為何不多看看呢?可見你的眼睛,也不常用的。”

堂川被噎住,瞪他,又反應過來他看不到,無奈。

晌午時眾人行到匪寨,歸衍抬頭,大門鐵皮包木,沉沉地拉開,門牌上書三個大字——

“石家莊,”石策道,“以後你就老實在這裏待著吧。”

歸衍順從地點點頭。

打劫來的馬車與貨物自然有堂川整理,石策自顧自牽著馬,晃晃悠悠走到自己住著的院子裏,指了指隔壁的屋子,“喏,你就這間。”想起來他看不見,補充道,“我隔壁這間。”

歸衍下了馬,被領著先去認了個門,然後道:“我可以四處轉轉嗎?”

石策要去拉他,歸衍退了半步,“不必,我平日無須任何人幫扶,你自走你的就是。”

“那你知道怎麼走?”石策有一點點失落地縮回手來,“這裏的路你又不熟。”

歸衍沉默一會兒,摘下兜帽,除去蒙巾。

他的長相確是詹國人無疑,石策放下心。

歸衍道:“很多時候,我隻需聽聲,便可知身處何處,但我頭次來,未免臉生,你不如帶我逐一見過莊中兄弟,認識一番。”

石策嘿嘿笑了笑:“先吃飯,吃飯時你就見到了,爺我快餓死了。”

歸衍揚起唇角,“石頭哥哥說什麼,我照做就是。”

“……”

石家莊的大當家是石策,二當家是堂川,三當家是那敞羽。

“哪場雨?”歸衍怔了怔。

小弟們哄笑,堂川叼著饅頭瞥三當家,後者嘴角抽了抽。

石策掰著饅頭,漫不經心地夾肉吃,“隨便哪場,四當家是他弟弟,那振鋒。”

“果真是風雨交加,”歸衍淺淺笑道,“在下歸衍,‘歸去’的‘歸’,‘衍生’的‘衍’。”

幾位當家除了石策,皆以手抱拳算是見過,笑容甚是玩味。

歸衍看不到,自然沒反應。

石策道:“平常呢,老四打聽消息,老三管賬,堂川拿主意,然後我領人去劫貨,這些都不需要你,寨中兄弟多,還有些妻兒老小,凡是能上馬拉弓的你就先教著,嗯,行吧?”

歸衍頷首。

所有人都不當回事,一個瞎子,要是沒有人幫忙,他能找得著靶子在哪麼!

入夜,寨中熄滅了近半燈火,石策巡邏完最後一圈回到小院,站在簷下跺腳搓手,瞄一眼隔壁屋子,黑著,暗想這時該睡下了。

寨子建在狼蒿山避風處,傍晚時分風停雪止,此刻一輪皓月當空,映著星河低垂,山峰險峻,萬物蒼茫,靜謐非常。

石策深深地呼吸一口氣,放輕腳步進門。

院中隻留下他的腳印,簷上的雪積了厚厚一層。

深夜,恍惚中一聲嘹亮的鷹嘯打破沉寂。

“吱——”

剛剛翻進院中的黑影皆被這聲響驚住,而後便覺耳後生風,雪白的蒼鷹展翼低飛過眾人頭頂,倏忽落在屋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