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喝的是酒鬼。酒鬼酒好是好,價也是價,太貴了,假冒的也特別多。朱懷鏡笑問小姐:“小姐,這酒不會是假的吧?”
小姐說:“我們酒店沒有假酒。酒鬼酒都是我們自己去湖南進的貨。再說,你們是梅老總的朋友,我們敢拿假酒哄你們?”
朱懷鏡大笑起來,說:“小姐你這話前後矛盾啊。不過好在誠實,到底承認你們這裏有假酒了,隻是不敢讓我們喝而已。”
小姐麵紅耳赤,說:“先生聰明過人,我不敢多嘴了。”
陳清業舉杯說:“感謝兩位處長賞臉,特別是朱處長,我們幾個兄弟祝賀您高升。來,這一杯就幹了吧。”
朱懷鏡記住玉琴的話,不想多喝酒,就說:“我是沒有量的,就喝一小口吧。”
今天朱懷鏡是貴客,況且他的氣度早壓過了韓長興,大家也就不便勉強他了。接下來,自然是各位按次敬朱懷鏡的酒,祝他官運亨通。敬酒的人幹滿杯,朱懷鏡隻幹半杯。但韓長興敬酒時,朱懷鏡幹了滿杯,說這是破例。一則讓韓長興覺得有麵子,二則讓其他各位明白這中間的層次。同這些人打交道,怎麼熱情怎麼客氣都無妨,但必須時時不經意地向他們暗示一下層次,他們得明白有些界限畢竟是不可隨便逾越的。隻有這樣,他們才會對你敬而仰之。這也是朱懷鏡多年行走官場的心得之一。
朱懷鏡同韓長興原先打交道並不多,這是頭一次在一塊兒喝酒,不知他的酒量。喝了一會兒,就知道韓長興的酒興很高,挨次同別人碰杯,對著幹。他喝酒又很上臉,早已麵如赤炭了。話也多了起來:“朱處長,你,你不錯,好樣的!皮市長賞識你,你,你,你前程無量!我們烏縣,就靠你爭麵子了!”
大家便齊聲附和。朱懷鏡聽著這話,內心很難堪,忙搖手說:“哪裏啊,各位都是人才。特別是韓處長,辦公廳的資深處長,說話是很有分量的。”
朱懷鏡這麼說,有謙虛的意思,也有為韓長興護麵子的意思。但韓長興卻來了牢騷,說:“有個屁分量!他媽的穀秘書長現在死了,我本不該說他。但這人也太沒味道了。我在他麵前是當牛作馬,他家的什麼事我不安排得好好的?他對我怎麼樣?就連他家弟媳,一個字都不認得的,我都為她安排了事做,讓她在西區十棟宿舍開電梯。她隻需每天清早六點鍾把電梯哢嚓打開,淩晨一點半再把電梯哢嚓關上,一天工作時間不到一分鍾,工資照拿。她的工作時間之短,勞動強度之輕,簡直可以上吉尼斯世界紀錄了!可他姓穀的對我如何?”
這些話太敏感了,朱懷鏡便舉杯說:“算了算了,過去的事了。喝酒喝酒。”
大家便舉杯碰了,一口幹了。朱懷鏡照樣隻喝半杯。韓長興喝了酒,忍不住又說起這個話題:“朱處長,你年輕,有文憑,有水平,有能力,有人賞識,大有前途啊!有人不是說嗎?年齡是個寶,文憑不可少,能力當參考,關係最重要。你是樣樣具備啊!我們烏縣,就靠你了!”
老鄉在一起喝酒,免不了就是這一類話。而這些話,任何一個外人聽了,都會覺得滑稽好笑的。這也就是朱懷鏡不讓玉琴到場的緣故。好在斟酒的小姐什麼話都聽過,同聾子差不多。朱懷鏡心想這韓長興真有意思,總愛在別人麵前把自己弄得灰溜溜的。看看他這喝酒、說話的樣子,也難怪領導不賞識。韓長興話這麼多,做東的陳清業隻好望著各位傻笑而已。朱懷鏡便主動同陳清業搭話,問他具體做些什麼生意。陳清業說:“除了**、軍火和人口,什麼賺錢就做什麼。”
韓長興插言道:“這幾位兄弟,生意都做得不錯啊!陳老板除了開公司,最近又搞了家酒店。”
陳清業忙謙虛道:“一家小酒店,沒上檔次,今天不敢請各位去哩。下次請各位屈尊,去指導指導吧。兩位處長,我是個直爽人,說話不繞彎子。如今我們做生意,沒有靠山,不行啊!你錢再多,沒有幾個上檔次的朋友,別人就瞧不起你,你碰上麻煩就沒有人救你。如果二位處長不嫌棄,我就投靠你們二位了。”
朱懷鏡不習慣別人這麼**裸地說話,覺得臉上很不好過,就像少女第一次遇上男人大膽地求愛。他雙手抱拳,朝陳清業連連打拱,說:“兄弟言重了。都是烏縣老鄉,在外地工作,走到一起不容易,互相提攜吧!”
大家齊聲說是是,相互提攜。越說越來興頭,其他幾位也都說要請朱懷鏡。他聽著自然高興。但對這些人他不識深淺,不好貿然答應。再說也該稍稍拿一下架子,就說:“不要客氣,免了吧。”可這幾位硬是要請他的客,說烏縣老鄉在市裏就你和韓處長最行得開,我們有事還要請你二位多關照哩!朱懷鏡怕的正是這關照二字。自己現在雖說有些開始走運了,但官帽子畢竟太小,不是所有事情都辦得了的。今後這些人要是有事無事找上門來,也是個麻煩。可在這場麵上,話還是要應付到堂,就來了個不置可否,隻說:“有空多聯係吧,都是老鄉!”於是大家都說多聯係。又是敬酒不迭。